34 海棠姑娘(1 / 2)

車駕行了約摸半個時辰,終於拐進了一條小巷。

一路上雲惜不趕掀簾子,就怕路人瞧出這車駕是綺花苑的,而自己端坐車駕之中。要是那道德先生或者貞烈婦女看見了,還不知道要戳著自己的脊梁骨說出什麼話來。

拐進了小巷之後,外邊幾乎闃寂無聲。從這點雲惜判斷,這應當是要進綺花苑的後門。她心裏懸著的另一件事情也就因此放下。如果走前門而入,就算她戴了麵紗,也要羞愧難當。看來那位“海棠”思慮妥當,知道她良家女子的這點兒擔憂。

果不其然。車夫進了這巷子之後,從馬車上下來,一步一步牽著馬到了地方,又在外頭窸窸窣窣忙活了一陣,片刻後才告訴雲惜:“姑娘,到了,請下車。”

雲惜自己動手撩開車門的掛簾,眼前景象令她不由一怔——原來這車夫方才一番動靜,是在這車門與綺花苑後院的院門之間布置幔帳。有了這幔帳相隔,就算這巷子裏有別人,也決計看不清車上下來的究竟是何人物。

如此謹慎貼心,讓雲惜對那位海棠先有了幾分好感。

進入後院,雲惜不敢四處亂瞧,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看到了不該看的。其實這綺花苑後院還比較寧靜。雖然隱約可以聽到男子調笑、女子勸酒的聲音。但那些都是前廳傳來,朦朦朧朧的,終究聽不真切。

車夫帶雲惜到一處陽台下停住。他移來一架木樓梯,然後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雲惜提著裙子,款步拾階上了二樓。

她一上來,陽台那裏的窗格子似的木頭拉門就從旁拉開,裏頭一個衣飾華麗、珠釵繽紛的嫵媚女人對她盈盈一笑。

“雲姑娘。”對方欠身。

雲惜也行禮:“小女子有禮。”

這位應該就是海棠了。她那身衣裙華麗得不似人間之物。墨綠的綢緞底子,反射著絲絲縷縷的陽光。綠底子上繡出一束一束飽滿綻放的花朵,粉白相間,正是海棠。

“雲姑娘不必見外。在綺花苑,女人跟女人之間就沒有見外的。”她一擺手,指著一個繡工同樣卓越的蒲團說:“坐。”

雲惜落座。海棠便到旁邊一個紅泥小爐旁忙碌了起來,煮水、烹茶,小小的房間裏很快就氤氳一片。

雲惜忍不住借著這些氤氳好好觀察了一下眼前的房間。房間比她的臥房還小,但卻布置得很有情調。稍稍伸腳,就是一方矮幾,旁邊擺著另一個蒲團。這兩個蒲團,大概是整個屋裏唯二的兩個座位。左手邊,高高的樟木櫃子頂到了房頂。右手邊,則是個精致的梳妝台。床在房間的盡頭,雕花大床,幔帳深厚,紋飾極盡繁複。腳下的地麵鋪著緋紅色的地毯,地毯上的花紋也是海棠。

唯獨有些空缺的是周圍的牆壁。白茫茫一片。

雲惜看著收回了視線,茶水已經開了。海棠用手帕持了茶壺過來,擺好兩個青瓷茶杯。一低首,一斟茶。額前便落下秀發一縷,蜷蜷曲曲的,似條小蛇。

她的確美豔。

眼眉似黛,膚白勝雪。兩側臉頰不知是不是抹了淡淡的腮紅,配上潔淨的底色,就仿佛春天裏的海棠一朵。

難怪會以海棠自名。

隻是她垂首的時候,胸口那裏掉下來一截,露出裏麵半個渾圓雪白。

雖然都是女人,但雲惜見到這般豪放景象,仍是不免臉紅。

海棠倒完茶也拉過蒲團坐下,見雲惜別開視線,知道應該是自己衣衫的緣故,便很大方地重新站起來,將裙腿一拉,露出裏頭白花花的大腿。

雲惜更是恨不得捂住眼睛。

海棠妖冶地笑道:“嗨,都是方便男人的。”

雲惜兩頰飛紅,點點頭。心道:這到底是風月場上的女人,作派終究大膽。

兩人各執一杯,喝了熱茶。雖然已經是開春天氣,卻不想碰到了倒春寒。屋外隻有稀稀拉拉幾株梅花開了骨朵兒,其他花木一應蕭條。天地之間破感肅殺,早晨起來,時常能看見屋瓦上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