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去向(一)(1 / 3)

崇禎八年十一月中,川中忽然興起了一股名號“趙營”的流寇。此股流寇自九月下旬首破七盤關以來,連拔城寨,甚至連川北重鎮劍州都一度落入其手,素稱驍將的黎雅參將羅尚文數戰皆北,以至於戰歿。遊擊羅文垣亦戰不利,退保鐵山關,惟乞救兵而已。

加之數日前,蒼溪失陷,知縣沈國複身死殉國,川撫王維章再也坐不住了。他又驚又恐,驚的是這“趙營”之前從無名氣,便如雨後春筍,突然便拔尖了出來,戰鬥力之強,絕非棒賊可比擬;恐的是當下各省官軍都占有利態勢,惟有自己治下川中的這個“趙營”風生水起,叱吒川北,若不及時剿除,隻恐朝廷震怒,頭上烏紗帽難保。

在他的調令下,四川總兵侯良柱由陝南歸川,率四千人自米倉道南下;四川副總兵川北鎮守張令帶三千五百人進入江油;遊擊沈應龍一千七百人至昭化;同時,又派參軍朱庭一領標兵二千屯綿州,巡按陳廷謨檄川南兵備道劉士鏈發敘州、馬湖二府兵三千入蓬溪;羅文垣繼續布防嘉陵江,遊擊羅萬象引一千人增援之。並張世裕、於自成、曹誌耀、王光啟等數部沿涪江兩岸駐防。大抵是以羅文垣、羅萬象以及張世裕等分別控扼江河津要,以防趙營再度向北、西滲透,同時以侯良柱、張令、沈應龍、朱庭一及劉士鏈等從西北、東北、西南多個方向向中圍剿,意圖將趙營一舉鏟滅。

對於官軍的動作,趙當世想到了,也沒想到。想到的是自己連敗官軍,早晚都會引起對方的重視;沒想到的是王維章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粗粗一算,已經有將近二萬官軍正逐步逼來,說形勢急轉直下也不為過。

時節已近小雪,與形勢同樣急劇下降的還有氣溫,新來零零碎碎又下了幾場小雨,雨不大,寒意卻甚是刺人,趙營中好些兵將都因保暖不及染上了風寒,就連一向以強健示人的郝搖旗,鼻子也開始不住抽動。

趙當世入川前就考慮到了嚴冬的問題。實際上,明末氣溫低,在七八月就已能初見端倪,是以無論是在八隊中時還是入川後,趙營都一直注意冬衣的收集。及至攻破蒼溪後,營中儲備的冬衣胖襖、帽靴等禦寒物資基本上能滿足趙營上下兩千號人的需求。至於白蛟龍以及劉維明手下的四五千人,趙當世沒有多過問。一來白、劉人太多,趙營自己都捉襟見肘,哪還有餘力外顧。更何況這倆營久處川中,也捱了幾個寒冬了,自有一套方法應付;二來白、劉雖然實際上已經歸於趙當世節製,但川北局勢瞬息萬變,並沒有充裕的時間對這兩營進行正式改編,對兩位頭領的安排也懸而未決。故在此之前,名義上還是三營聯合行事,具體事務自己內部處理。

白蛟龍和劉維明之前再聽話,可還是擁有兩倍於趙營的兵力,戰鬥力姑且不論,在如今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決不能容忍變生肘腋。對兩營的徹底收編勢在必行。然而到底怎樣安排兩營兵馬,又如何安頓兩名頭領,且是否會激起二人不滿等等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光是想想都覺棘手。

這且按下不說,現在的主要矛盾還是來自於官軍。川北官軍即將麋集,侯良柱、張令等皆川中宿將,一旦包圍網形成,正麵對抗,趙營凶多吉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點不能不注意,就是雨雪。

四川之地因其多山圍繞,冷氣為高山阻隔,處於當中的平原壩子溫暖濕潤,遠不比北方來的苦寒,故素有天府之國美譽。但自這十數年來,氣候異常,溫度急劇下降,幾乎是年年降雪,天啟三年的五月甚至還落起了夏雪。

按照這個態勢,今年絕無不降大雪的道理。趙當世不太懂氣象,但大致的常識還是有的,他估摸著等小雪節氣一過,風雪即來。

他擔心的倒不是寒冷,而是積雪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