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棄暗(三)(1 / 3)

張敢先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與名震天下的張獻忠正兒八經地同場較量。但當第一支響箭劃過天際的時候,他瞬間把此前所有的忐忑與遲疑盡皆放下,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他心中所想,唯有必勝的信念。

嘉定州州城南麵大渡河河麵寬約三百步,有草鞋渡可供過河,但張敢先提前至此將渡口所有渡船全部藏匿到了北岸,並趕造了浮橋架連兩端。

半個時辰前,張獻忠率眾疾行抵達草鞋渡,忖度河水頗深,難以強渡,一時半會兒又難以找到船隻載渡,於是沿著河南岸而行,最後尋到浮橋過河。張獻忠謹慎,先差張文秀、張能奇帶著百騎先過,等他們到了北岸全程無恙,方才親自騎著馬慢慢走過浮橋。

然而這座浮橋終究是給張敢先部做過了手腳,隱藏在樹林中的趙營兵馬見到張獻忠本人已過了浮橋,傳令的響箭射起,一早調校好角度的數門二號紅夷炮當即齊發,直指浮橋中段,但見鐵彈嘯飛、水花迸濺,本就繩索鬆動的浮橋立刻從中間分崩離析,正在渡橋的西軍人仰馬翻,跌落河水者不計其數,水性好的的奮力遊回岸邊,水性不好的溺死漂蕩。

這幾炮時機掌握得極好,將三分之二的西軍兵馬都截在南岸,與北岸的張獻忠斷絕。張獻忠與張文秀、張能奇身邊僅有百來騎,見勢不妙,撥馬要跑。張敢先中軍大旗遽然高立,探出林冠,幾乎是同一時間,大渡河北岸山嶺間喊殺震天,旗幟搖立紛紛,練兵營中哨哨官馬惟興指揮鳥銃手、炮手操持銃炮從數個布置好的陣地向著地處的張獻忠所部猛擊。張敢先則帶領精心選出的長矛手五百人在矢彈蓋蔽的天空下勇往直前,不一會兒就突進慌亂無序的西營隊列,刺擊不斷。

“殺賊寇、捉黃虎!”張敢先夾雜在兵士之間,揮刀招呼。目光到處,一名藍甲騎士縱馬從身前掠過,軍報稱張獻忠兩名義子張文秀著紅甲、張能奇著藍甲。隻見那藍甲製作精良、光彩熠熠,它的主人必然便是張能奇了。

“別走!”

張敢先收刀提弓,拔箭要射,不料當是時另一騎飛馬近前,大聲吼道:“休傷我弟!”急目看去,騎士鐵盔紅甲,正端起槍頭,向自己迅猛戳來。

“來得好!”張敢先氣衝霄漢,大喝一聲。側旁勁風撲襲,他順勢往後一仰,拖著沉重的盔甲接著又是一個翻身,靈巧地避過了全力衝鋒過來的張文秀的槍刃。

抬眼一看,張文秀因來勢太急,戰馬尚未刹住步伐,將整個後背都暴露了出來,張敢先毫不遲疑,張弓搭箭,“嗖”一下射中其馬臀。戰馬吃痛,開始狂躁地彈跳顛簸,張文秀反應不及,霎那間四杆長槍從四麵探出,齊齊攢向他的衣甲。

“抓活的!”張敢先呼道,同時收起弓,拔起插在地上的一杆漆槍,轉身飛奔數步。另一邊,飛掠過去的張能奇見張文秀被幾杆長槍亂打下馬,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安危,兜馬加催,返身殺了回來,持槍而立的張敢先正擋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這人不怕死嗎?”張能奇不住催加馬速,眼見與張敢先的距離越來越近,不由暗自咋舌。短短距離,戰馬雖然無法飛奔到極致,但小跑起來撞在人身上,依然能造成斷筋折骨的威力,張敢先再不閃避,難逃一劫。

這意念未罷,張能奇與張敢先已然照麵,四目相對,僅僅一個呼吸的當口兒,早有準備的張敢先卻猛然撤步,偏過身子,隻等馬身交錯的一瞬,將手中漆槍斜向上一挺,但見血噴如柱,槍頭不偏不倚正插進了戰馬的前胸。

戰馬狂奔不知其痛,鮮血灑滿了張敢先的兜鍪鎧甲,將冰寒的鐵片沾染上鮮豔的熱血。隻因這一下,受強大衝力反震的張敢先虎口業已鮮血淋漓。可是他身形不滯,就在戰馬將要馳離之時雙手攀住鞍韉,怒吼著奮然一躍,先被拖行數步,接著找穩身形,跳上了馬背。

張能奇戰栗無措,張敢先也不拔刀,坐在他的身後就將小梢弓套上他的脖頸,繼而發力扭動,用弓弦勒住了咽喉。張能奇登時氣窒,雙拳揮擺了幾下便即無力鬆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