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藍禮並未將視線駐留在那上麵多久,瞥了一眼後,就將目光挪向了左手側的窄窗戶。
一束陽光從窗戶的玻璃外投射而來,纖細明媚,照亮臨近一塊地板,卻也籠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見的漂浮灰塵。
此時他位於家族風息堡的巍峨塔樓內部,位置很高,乃至越過光芒的視線中除了陽光外就隻有一片朦朧的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卻隱隱從窗外飄蕩而來,香味古怪,仿佛墨水與羊皮紙交融而形成的書香,卻又隱隱有股子焦糊味道。
於是藍禮掀開銀色絲質被褥,套上羽毛床側麵地板上的鞋子,隻穿了件單薄的黑鵝絨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瑣碎聲響伴隨走路而不斷響起,那是地板上鋪著的一層燈芯草席子作祟,平時藍禮總嫌棄走起路來這東西有些太吵,不過此時他已經基本將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標上。
嵌入牆壁內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夠得上,於是他搬過附近一張長條凳爬了上去,這才將窄的方形窗戶推開。
伴隨著嘎吱聲音,被阻攔在外的輕風登時順著窗口吹了進來,海鷗聲陣陣,鹹鹹的海風吹起他炭黑色及耳短發,風中裹挾而來的寒冷激起他白皙胳膊上一片雞皮疙瘩。
目光越過塔樓下的庭院與一片神木林,放眼望去,晨霧籠罩城牆外的大海,將那本該廣袤的海洋景象覆蓋的模糊不已。
更遠的地方,朦朦朧朧的船影緩緩蕩漾於霧氣深處,並非一條兩條,而是幾十上百。
它們隊形整齊,從海麵包圍高聳懸崖上的臨海城堡,看起來如同迷霧中悄然隱匿著的一群黑騎士,策馬昂揚,長槍瞄準敵人,隻待號角聲響起就要發動衝鋒——目標正是風息堡。
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現下長兄勞勃·拜拉席恩此前掀起了一場針對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叛亂,結果剛剛起步就被他們西邊的好鄰居,效忠王室的河灣地領主提利爾家族打了個當頭一棒,被迫遠離自家領地消失的無影無蹤,家族的風息堡也因此受到了河灣地士兵的圍困。
隻是他們距今已經圍了大半年,還是沒什麼動靜,教導藍禮的克禮森學士聲稱風息堡幾千年來從未被攻下,提利爾家顯然也知曉這點,所以才隻圍不攻,以期城堡內補給耗光,活活餓死他們。
藍禮不清楚這種法正確與否,也沒興趣深究,因為如果不出意外,這座城堡會堅挺到最後一刻,直到勞勃·拜拉席恩一錘子將坦格利安王朝的繼承人砸死,成功篡奪鐵王座。
當然,他也不敢肯定這點,雖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但具體會不會按照記憶中的情節發展,卻是誰也不敢保證的事情……
塔樓高聳,但臥室位置所限,此時藍禮的視線隻能看到臨海一麵,而那也沒什麼好看的。
於是他轉移了目光。
高塔後方隱隱有士兵呼喊聲音響起,可能在日常訓練,也可能是有人發表講,伸脖子朝下看去,樓體根部的庭院內此時正有兩道人影麵對麵交談。
距離太遠,聽不到任何話語,高度原因,他們看起來也像是兩隻螞蟻,一黑一灰,不大起眼。
然而藍禮卻能夠清楚的辨認出他們是誰。
風息堡的克禮森學士,以及教頭加文·威爾德。
克禮森學士日常教導他貴族子嗣一些必要的學識,而此時距離教學時間已經不遠。但藍禮那湛藍的眼眸看向的卻是學士對麵站著的風息堡教頭。
似書香,卻又有些焦糊的味道就是從這位身上傳出來的。距離太遠,眼下這點其實難以辨認,但香味早就已經存在了。
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第三子,盡管歲數還,但有時候藍禮需要和教頭在一個廳堂吃飯,所以他對此很肯定。
那麼問題來了,正常人會散發出這種濃鬱的,跨越如此高度的特殊香味嗎?
或者不正常的,真的是威爾德教頭嗎?
靠在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酸澀與疼痛感仍舊存在一樣。
男孩抿了抿嘴。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進入這個印象中非常殘酷的世界,投胎成為拜拉席恩的,成為藍禮之前的一些事情也頗為模糊,但目前異常卻很明顯。
莫名其妙的香味、隨著注視而隱隱浮現出的獨特“數據”、以及最重要的——
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那種“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