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於大海肆虐,海麵下的世界同樣也顛簸晃蕩,好似某位執掌海洋的神靈正雙手捧著自己的魚缸,晃來晃去的無聊取樂,浴缸內的生物因此隻能不由自主的東倒西歪。
黑暗、冰冷、無邊無際。
深沉的大海吞沒了閃電風暴中的三桅戰船,吞沒了仿佛塵埃般的大量鐵民士兵,也吞沒了鐵種們征討敵營的希望。直到第二,這場災才漸漸平息,最終風平浪靜。
當黎明的光亮從寧靜海洋東方邊緣浸染空時,藍禮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先他雙眼茫然地注視著蒼穹那深沉但無雲的空,但緊接著他就想起什麼一般抬起了健壯的胳膊豎在眼前,接著隻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竟然沒死?”
猛烈風暴當中,一個不會遊泳的人掉進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海裏麵,怎麼可能還活下來?
他正為這個問題不解著,一道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想死?翻個身就成啦。”
藍禮循聲望去,一張熟悉麵孔映入眼中,黑發混亂,圓下巴酒糟鼻,額頭還有好幾道皺紋,長的即老又醜。
他穿著一襲粗麻短衫,長褲濕漉漉的,此時略駝的背部正靠在船頭,手中用力晃著一個皮革酒袋,那空蕩蕩的回響似乎讓他非常失望。
老酒鬼派斯,和他一隊的那個。
藍禮認出了他。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無桅船的船板邊緣,那深邃的海麵此時距離他麵頰不足半米。
“你救了我?”
他邊邊支起身來,卻不自覺皺了皺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仿佛脫水了一般充滿虛弱感,肚子同時也隨著起身而咕嚕作響,非常饑餓。
“是廚師,他比咱們聰明,被甩出去前好歹還知道抓緊甲板上的船。”酒鬼派斯邊邊指了指坐在船尾處低頭正專心搓著什麼的棕發中年,對方聞言抬頭朝藍禮笑了笑。
“隻有我們幾個?”掃了眼船,藍禮忍不住問,“其他人呢?有見到賈斯皮嗎?金頭發的,和我同村的那個?”
“淹神宏偉的流水宮殿會為我們受難的同胞們敞開大門,而你的朋友也會成為祂宮殿中一位優秀的水手。”船上最後一人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這位身材壯碩,一頭灰黑長發淩亂覆蓋在半邊麵頰與灰綠藍三色布袍的前襟,正是那領頭的淹人牧師。
“放心,偉大的淹神並沒有放棄我們。你看,淹神派來了祂虔誠的子民萊恩,把我們從風暴之神的邪惡手段中解救了出來。”他聲音壓抑地,最後終於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沒錯,這是淹神的意思。”一旁老酒鬼跟著嘀咕,“他老人家幹嘛不把咱們直接送回島上?”
“我們、我們無法去用凡人的認知去揣度神靈。”長發淹人邊咳嗽邊費力解釋。
“但祂顯然對我們另有安排。”
……
從近處看,這位倒是沒有了之前兩次見到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棍氣息,反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普通老農夫。
可惜藍禮對他口中的話基本沒興趣,默默為金發少年哀悼了片刻後,他就轉移了注意力。
幽藍海水於船下方蕩漾,無桅的船船身起起伏伏,昏暗環境下,一共四個人分布在船四邊,看起來倒頗顯寬敞。
而船之外的大海則一望無際,東南西北全部都被灰暗的無垠海洋所覆蓋,淺薄霧氣繚繞在海平麵上,也將藍禮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不過他雖對目前情況有所憂慮,但卻稱不上絕望,掃了周圍一圈後,他就看向了正悶頭幹活的廚師萊恩。
萊恩的外號是那位與“自己”同村的金發少年給起的,藍禮沒一會就發現這外號其實並不正確,因為萊恩並不隻是一個廚子。
此時船上的物資很簡陋,有一捆粗繩子、兩件亞麻裁製的破鬥篷以及鬥篷附帶的青銅搭扣,一張弓、半筒箭、一把短斧和兩把長斧,還有一些零七八碎的物件。
這些看起來都沒什麼用,但萊恩卻仰仗這些東西製作出了一根簡陋的釣魚竿。
同時他又從懷中心翼翼地掏出一塊用亞麻布包著的黑麵包,麵包上早已發黴被蛀,甚至還浸了水,但萊恩卻從這塊麵包上揪出了一個軟趴趴的蛆蟲。
“你早有準備?”藍禮湊上去問。
“咱們孤燈島的人都習慣在身上藏幾條蟲子。”廚師自得地道:“這樣隻要用它釣上一條魚,就能有充足的魚肉當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