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紅葉傳情”的故事在世人唇齒間留香,而我被珍藏在妝奩裏,看著他們恩愛了很多很多年。原來世間果真存在愛情,它就是寫在月中的名字,而緣就是月光。相愛在明月中,照亮了天涯兩端;暗月中的,是獨愛,沒有緣分的月光,注定隻能有一人獨自憔悴。
真的有些倦了,我離開他們,孤身來到了鏡湖。在那裏,我遇見了一位詩人。煙織寒山,傷心凝碧,我時常看他怔怔望著水中倒影,念一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他的“君”,是誰呢?和我的長風一樣端坐在心之帝座上麼?天地無聲,我所有的疑問都落在暮色的緘默裏,塵封為無人翻閱的古老謎題。
世間最快意之事,莫過於臨終一醉。那夜,他湖心泛舟,捧一壇琥珀酒澆透愁腸;我則飲下滿天清霜,醉顏酡。酒至半酣,少年意氣突然在他的霜鬢間跌宕跳脫。他拔劍而舞,詩句化作仙音縱情而出,天地刹時皆忘言。“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江山家國,愛恨情仇,不過海天一浪。這一路走來,浮沉倥傯,竟已至殘生。前世已誤,今生又錯,來世何如?我想,我們真是醉了,天邊殘月,似乎漸漸圓了,亮了。它毫不吝惜地揮瀉著亙古的月光,人間所有的繁華就此安歇。明月裏,有江山連綿成畫,那枚名字朗朗昭然。一切都清晰到骨髓裏。
世界靜止了,湖麵一絲微瀾也無。皓月如目,正在湖麵以最溫柔通透的眼神看著我們。瞳仁裏有我們求而不得的愛,他的江山,我的長風。相視一笑,恩仇皆泯。我與他縱身投湖,向另一重極度美好的時空涅槃而去。十二月的湖水,寒冷刺骨,而我們都沒有被刺醒……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本是謫仙,想必已魂歸來處,忘盡前塵。可我卻依舊徘徊在幽幽水底,像一個蒼白的魅。我全身的葉脈,錯綜複雜,是佛刻下的讖語,是我生生世世逃不過的宿命。如有來生,我當虔心求佛,將我點作長風心頭的朱砂痣,不生不滅,不離不棄。而剩下的時間裏,我便碾碎魂魄,惟願為君子獨愛的素顏蓮花,添一掬無香的紅泥。
雪巫
喜瑪拉雅終極山巔常年積雪,人跡罕至,而我在積雪中已經沉睡了千年,當我從千年的沉睡中蘇醒過來,我的族人已不知去向。白雪皚皚的大山之巔隻剩我一人。雪巫家族沒有固定的家,隨著雪花四處搬遷,隻要下雪的地方就會有雪巫的存在。我在狂風大雪中思考了許久。終於,決定去尋找我的族人。
在大雪紛紛的夜晚,我獨自上路了。我走過許多地方,問過許多人,但沒有人知道雪巫的存在,我找了許久,還是沒有找到我的族人。終於,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倒下了……
當我醒來,首先發現自己舒適柔軟的象牙床上,我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四周都是潔白如雪,簾子、牆壁、地板、門窗……所有的東西都是一色雪白。天花板上的水晶宮燈在冬季陽光的照射下,綻放著絢麗的七彩光芒。這是哪裏?好像是人類的世界,我心裏充滿了恐懼。我聽族裏的長老講過,曾經有個雪巫闖入人類的世界,被人類捉住後,用火將她融化了。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突然出現,打斷了我的沉思,想起那位同伴的命運,我不由後退了幾步。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這是我的宮殿,你留在這裏很安全。”他的話像一陣春風吹進我心底,在不知不覺中我消除了對他的恐懼。他的眼睛很美,那種顏色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對了!大海!是大海的顏色,不可思議人類的眼睛竟然可以和大海一樣美麗,一樣深邃。我決定不再害怕他了。
外麵的喧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推開窗戶望去,外麵一片銀裝素裹,高山、樹木房屋都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蓑衣,白茫茫的一片曠野上,人類的小孩,正在追逐、打鬧,雪精靈得意的向我展示她的傑作。“你喜歡這裏?”他的聲音溫柔、輕靈,不由自主吸引了我。我輕輕點點頭,人類的世界看起來美麗、和諧,並不像長老們所說的那樣恐怖,我確實喜歡上了這裏,於是我留下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