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說,要把動物當朋友,自己放鬆毫無敵意,動物也會放鬆,我教他怎樣麵對動物,如果害怕,那就千萬不要假裝不怕,要在它傷你前盡快想辦法逃走或是趕走對方,然後顧安冉真的試著去接近狗狗,我還記得他一次抱著小狗來找我時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毫不顧忌地笑,像日頭正旺的陽光,暖暖的,讓人都跟著快樂起來,那是孩子真正純粹的笑容,飛揚,幹淨。
一起打鬧的記憶在歲月中慢慢沉澱,春天我們會攀爬柳樹折柳枝,夏天裏整日泡在穀中小河裏,在秋天就會聚集在瓜果棗樹下吃那些好吃的果子,冬天,在冰上玩鬧會讓我們忘了回家的時間。
我七歲那年第一次見顧安冉的父親,一品太傅顧鶴卿,那是一個皎皎如月的男子,可我卻不喜歡他,不僅是我,娘親的臉色也一直很難看,顧鶴卿到訪的日子,她常常躲在醫寮擺弄藥草,連午後最喜歡的太陽也不曬了,而爹卻是一直謙恭有禮。我覺得他兩人的關係完全不像外界所傳,是所謂的至交,既然如此,爹為什麼要收顧安冉為徒?
帶著疑問,我在顧鶴卿小住的幾日四處溜達,顯得有些緊張,但比我更緊張是顧安冉,狐狸見了他爹,就像耗子見了貓,整個人都蔫蔫地完全失了朝氣,讓我忍不住有想到他被關小黑屋的情景。
“這些年,你都學了什麼?“
深夜,我又偷偷摸摸地想潛進狐狸房間,本想再來一次秉燭夜談,幫他緩解下情緒,不料遇到一個“父慈子孝“的場景。顧安冉隨口說了些《大學》《易經》裏的名篇,誰料顧鶴卿一個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臉上,我嚇得捂住了嘴,差點叫了出來,顧安冉被打的一個踉蹌,隨後爬起來,嘴角盡是血。
“我廢了那麼大的勁送你來不醉穀,你就給我學了這麼點!真讓我失望!“
顧安冉垂首不語,我見他嘴角的血一直流到前襟上,刺目的鮮紅。
幾日後,顧鶴卿走了,眾人仿佛都鬆了一口氣,大家都恢複了以往的生活,隻有顧安冉越發的沉默,然後是沒日沒夜的看書。
深夜,我被蚊子咬醒,謾罵著爬起來去院子裏搬驅蚊草,見隔壁狐狸的房間竟然還亮著燈,於是睡意全無,穿了件肚兜就晃了過去。
顧安冉還在燈下看書,臉上有疲色,不時用我調製的醒神油按著太陽穴,我悄悄走過去,他猛然發現,嚇了一跳,再看我的穿著登時又紅了臉。
“喂,還不睡啊?費我家燈油,你老爹走時夥食費都沒留下!“
顧安冉聽完瞪了我一眼,窘態減了幾分,又自顧自看起書來。
“其實你不用這麼拚的,反正是蕭忍要做皇帝,又不是你,你學的再多,功勞再大,又有什麼用呢?“
“可以保江山太平!“
我嗤笑:“別天真了,知道什麼叫功高蓋主嗎?知道什麼叫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嗎?為臣者就該做斑馬,黑黑白白,才能長久,才能富貴!“
“你都不跟師傅學習,怎麼懂得這些?“狐狸果然是狐狸,抓得住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