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跑到家門口,小二月已是哭喊出聲。
剛剛在趙家小二月屬實受驚不小,早就眼裏含著淚,隻是強撐著不哭,還能懂事地幫大人分憂。這會兒娘親就在近前了,小二月還沒能意識到鈴兒急著叫她回來的用意,卻是本能地生出依賴鬆懈下來。
步入西廂院中,卻見皮襄氏和皮李氏緊皺著眉頭候在正房門口。正房門大開,歡兒進進出出,每次出來手裏都端著一盆汙濁的血水。這角度高小二月看不到,卻能看到些盆上搭著塊手巾,那手巾滿布褐紅。最可怖的是,屋內一時傳出皮曲氏驚天痛呼,一時又安靜得瘮人,忽而又傳出痛呼……
小二月瞧著這陣仗已經停止了哭喊,睜大著雙眼愣愣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門口去。剛要踏進門去,被皮襄氏一把拉住,再不讓進。
“奶奶?”小二月張皇地回頭仰望皮襄氏。
皮襄氏也是強擠出一絲笑臉,對小二月道:“二月乖,你娘親沒事的,和奶奶站在門口等哈,別進去。”
“娘親……怎麼了?”小二月仿若受驚的小鹿,那一雙大眼瞠得渾圓滿目驚恐,眼底漸漸又湧出淚水,模樣是分外可憐。
皮襄氏看了不忍,無法解釋,隻能是強拉著二月,不讓她掙紮進了門去。
片刻後,隔壁張大娘領著王婆子趕來。
王婆子一到院中,還滿臉堆笑向著皮襄氏恭維:“皮老夫人安好呀,聽說皮公子去了京城……”
“還不快進去?”皮襄氏沒好氣地打斷王婆子喝道。
王婆子一扭頭悄悄撇了撇嘴,再回過頭來臉上又掛著笑臉,連連道:“是,是。”這才不緊不慢地進了屋去。
可是王婆子沒進去多久,這嘴裏就罵罵咧咧地又退了出來。小二月隱隱聽到些,“髒死了……臭死了……真晦氣……”什麼的。
皮襄氏還想迎上去問。王婆子隻斜了皮襄氏一眼,大聲道:“你們找我來也沒用,這活兒我接不了。”說罷,王婆子便是自顧自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這嘴裏還在碎碎念,“七活八不活……人都快沒氣兒了……生出來也是個死胎……白跑一趟……還要占了晦氣……呸!呸!呸!”王婆子腳剛踏出大門,便是連吐幾口唾沫。
“你怎的就叫了這不頂事兒的王婆子來?”皮襄氏忍不住衝著張大娘抱怨道。
本是好心幫忙的張大娘一時有些尷尬。她也是看從前皮家都是叫王婆子來給接生,還特意大老遠多跑了幾步到村子頂南頭去叫的王婆子。村裏人都知道王婆子技術好,就是得把紅包給包得大點、再大點,漸漸地村裏有半數人都自覺請不起王婆子。張大娘自己兒媳婦就都是請的別個產婆子,並不知道王婆子空有技術,這德行卻差了許多。
這會兒屋裏已是安靜了許久,再不聞痛呼,估摸著再去請別個產婆子定是來不及。張大娘沒介意皮襄氏同她抱怨,又好意道:“不如我進去幫襯著張大夫吧,從前我媳婦生產都是我幫襯著,也常幫家裏牲畜接生,該當能幫上點忙。”
聽了這話,皮襄氏先是皺眉咬了咬牙。那給牲畜接生過,能跟人一樣嗎?但眼下張大夫在裏頭忙活著,都是沒了忌諱,張大娘願意幫忙也隻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皮襄氏忙道:“那就麻煩你了。”
“嗨呀,都是好鄰居,本就該互相幫襯著,不麻煩的。”張大娘說著已是疾步進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