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新十八年,二月。
任朝陶已有半個月不曾見過公孫舜,也斷了與他的書信往來。她托夏與賢轉告公孫舜,告知他,她的父皇已經發現端倪,他們今後便不要再聯係了。
公孫舜本就擔心他的存在會讓她的父皇遷怒於她,如今這般,自是會選擇在風口浪尖先避開風險,之後再重新想辦法。
任朝陶不久前已經到達偃師城公主府,打算重新整頓自己的府邸之後再前往江南行省。她向人打聽到,洛偃山莊便在洛陽城郊,距離偃師城不遠。但也隻是打聽過便不再提起,日日待在公主府準備南下的物什,明明就近在咫尺的兩人,如今竟是仿佛相隔了千萬裏一般。
“小陶兒?”
這一日任朝陶接到龍途的邀請,請她來洛陽一聚。
誰知剛剛踏入洛陽城最為知名的酒館“醉鄉裏”,隻感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臂,正準備將他向前摔去,卻是自己先失去了重心,一個不穩就向後摔了過去。
她忽地運氣騰空,雖說身形有點不穩,但卻免去了在眾人麵前摔個狗啃泥的狼狽。
這才看清雙手抱著劍,一頭白發的皇甫越和他身邊一身青色衣裝的獨孤守商。
她這才穩穩地落在地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道:“大師兄!獨孤姑娘!”
話音未落,便感到皇甫越猛地敲了她的腦門一下,道:“竟還想襲擊你師兄,真是膽肥了。”
數月未見,皇甫越還是老樣子,一頭白發束在玉環之中,隨風而起,與白發年齡不符的臉龐上,永遠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仿佛看透了身邊所有的人。一身凜然之氣撲麵而來,總不像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之中的青天老爺。而獨孤姑娘,任朝陶仔細打量著獨孤守商,似乎清瘦了些,想來是練武太過辛苦。隻見她身著崇胤宮正式弟子的青色服裝,比之她平素所穿的歇安族傳統服飾,竟是別有一番風味。
隻見任朝陶揉了揉額頭,笑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怎麼,你難道不曾報名參賽麼?”皇甫越聞言不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道:“每兩年都會在洛陽舉辦的論藝大賽,是江湖中僅次於中原武林大會的盛會。四大門派、四大世家以及其他各門各派、各路大俠均會參加,洛陽城中的達官顯貴也會應邀出席。”
“雖然武林大會的資曆更老,但評選的隻是個人武功的排行。而新興的論藝大賽則是以門派的排行為主,而且規定,各門派隻能選擇一項自己最擅長的武器,不得多選。不過即便如此,也有許多無門派之人願意來參與,增長體驗與見識。”
任朝陶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爾後卻又想到:“如此,豈不是對少林與崇胤宮很不利?”
四大門派中,少林崇尚拳力,甚少用及武器。而崇胤宮雖然擅長劍法與暗器,但是二選一的話,必然還是會選更為正派的劍術,但畢竟不及以劍術為長的華山派。
“所以這些年來,崇胤宮的皇甫劍法一直排在論藝大賽榜單的第二名。”皇甫越說著,不免輕哼了一聲,道:“不過說起來,倒是不知洛偃山莊會選劍法還是槍法?”
聽見皇甫越忽地提起洛偃山莊,任朝陶倒還不曾反應,反而是獨孤守商抬起眼,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看向她,似是想說什麼,卻又不曾開口。
“若是選劍法,那我定要與君莊主好好切磋,領教一番他的萬氏驅魔劍。”
皇甫越說著,抬眼看向任朝陶,笑道:“小陶兒,你雖然淡出武林,但也該聽說了那洛偃山莊吧?”
“與任姑娘的封號是一樣的名字。”
獨孤守商此時終於開了口,她笑著看向任朝陶,輕聲道:“說起來,任姑娘應該也會受到邀請出席此次大賽才對。”
“到時候可以見見那位君莊主。”
任朝陶有些驚訝地看向獨孤守商,她似乎話中有話,但卻並不明顯。難道她認出了君盡觴便是公孫舜?任朝陶這樣想著,隻覺得並非不可能。獨孤姑娘傾心公孫舜很久,也很熟悉他的各種習慣,就算他帶著那奇怪的麵具也定然能認得出來。
“也是,洛陽城及附近城鎮的達官顯貴們都會收到邀請函,小陶兒如今,也的確不能輕易參賽。”皇甫越說著,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道:“不過話說回來,小陶兒就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酒樓裏,身邊也沒有人跟著麼?”
任朝陶聳了聳肩,狀似不在意道:“有人跟著我呢,隻是不知道在哪兒而已。”
見皇甫越與獨孤守商麵麵相覷,任朝陶這才哈哈一笑,伸手攬過他們兩人道:“走啦走啦,難得相聚,我請你們喝一杯。”
就在這時,任朝陶忽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觴,那不是崇胤宮的皇甫越公子麼?”
任朝陶順著聲音回過頭去,正好對上萬映蘿也看過來的目光。萬映蘿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幾乎是立刻變了臉色,正欲發作,卻考慮到公孫舜還在她身邊,於是隻是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冷哼道:“怎麼哪哪兒都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