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幫主,別來無恙。”
旁人或許聽不出來,但任朝陶卻感受得到,一向沉穩的大師兄此時心裏想必激動到了難以抑製的程度,就連說話都有些微微顫抖。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暮返也曾師從崇胤宮,是皇甫侃成為掌門後所收的第一個徒弟。他自小與爹娘失散,長在崇胤宮,深受皇甫侃照拂。他的筋骨極好,又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不到及冠之年便已經修習到了皇甫劍法的最上乘,一直是皇甫侃引以為傲的徒弟。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優秀而又受寵,從而養成了他目空一切的個性,且因著生長環境單純,對人從未有過戒備之心,才使得他在一次飲酒過後犯下大錯。
他因為酒後尋找某位師叔坐下的弟子比試,失手誤傷了那位師弟,使其無辜殞命,因此惹得皇甫侃勃然大怒,立刻將他驅逐出了崇胤宮。自那之後,他因為心懷愧疚而決定不再使用自己的武功,可除了武功他也沒有其他的一技之長,漸漸地便走上了靠偷人錢財過活的乞丐生活,直到——
暮返似乎感受到了任朝陶帶著笑意的目光,因而便向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再與她的目光對視之後,先是表現出了一絲驚喜,而在確認了她的身份後,卻又露出了令人玩味的笑容。之後便大步向前走去,在她麵前站定,接著微微作揖道:“任姑娘,別來無恙。”
任姑娘?
在場的眾人聞言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隻有公孫舜隱藏在麵具之下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隻見任朝陶粲然一笑,露出了整齊的牙齒道:“暮大哥,好久不見。”
公孫玦這時才注意到,原來一直坐在高位陰影之下的那三人之中,有一位竟然是任朝陶。她扭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低聲道:“爹,任姐姐居然是公主,您知道麼?”
公孫敖聞言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一直皺著眉頭看著暮返,直到公孫玦再一次出聲,他才回過神道:“為父隻知任姑娘絕非普通女子,因此即便她是公主,卻也不必驚訝。”
公孫敖與公孫夫人膝下一共三個孩子,分別是長子公孫贛,次子公孫舜與女兒公孫玦。長子在多年前便已走失,但公孫敖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的下落。他並不曾向女兒透露,初次在洛偃山莊遇見君盡觴時,他隻覺得他的一些動作與習慣像極了公孫舜,但是他清楚公孫舜已死,所以便懷疑,這個與他的次子極其相似之人會不會是他的大兒子公孫贛。畢竟他們是親兄弟,有相似之處也並不奇怪。
但此刻遇見這個暮返,看著他的樣貌,幾乎與已經離世的公孫舜別無二致,公孫敖想著,不禁又將目光移向了一直戴著麵具的公孫舜臉上,忽地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暮返是公孫贛,那麼君盡觴,會不會是公孫舜?
公孫敖靜靜地是思索著,根本不曾注意到論藝大賽已經拉開了序幕。
第一場比試乃是華山派對戰鎮浣軒轅世家,以刀對劍,華山派劍術輕鬆獲勝。
隨後上場的則是洛偃山莊的萬映蘿,對戰者是崇胤宮的皇甫越。
人人都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萬仲西不擅長的武器,無論是刀劍槍棍鞭,隻要他願意,他都能使得出神入化。可他迄今為止隻寫下過一本秘籍,那便是在他口中集他畢生絕學而成的《萬氏驅魔劍》。常人連其中的一半都難以學到精進,但身為他的女兒,萬映蘿想必早已精進。因此眾人都十分期待,且因著看慣了一向扛著長槍的萬映蘿,又不知君盡觴究竟會選劍法還是槍法作為洛偃山莊的打擂項目,大家本都還存著接受失落的心,於是此刻一看萬映蘿手中執劍,便立刻將心中所有的熱情都調動了起來。
任朝陶眼看著皇甫越走上擂台,不知不覺便雙手合十放在了下巴下,低聲為他祈禱著。可皇甫越還不曾走上擂台,便聽見萬映蘿忽地開了口,笑道:“皇甫公子,崇胤宮的劍法一向為江湖中人所稱讚,我想,你還不至於以此來欺負一個弱女子吧?”
皇甫越聞言微微一笑,正欲開口,卻聽見萬映蘿又接著說道:“諸位,雖然洛偃公主乃是皇親貴胄,但大家想必也聽說過,公主殿下不僅才智過人,就連武功也是不輸尋常武林中人,是麼?”
皇甫越聽見萬映蘿如此說,不由看了任朝陶一眼,回過頭來時,正好對上萬映蘿似笑非笑的臉,額頭上竟是滴落了一滴冷汗。隻聽見她在得到了一些附和後,微微點了點頭,看向任朝陶道:“武林盛會難得因為有皇室中人的駕臨而蓬蓽生輝,公主既然來了,就請給民女這個機會,讓民女能有機會與公主較量比試一番。”
論藝大賽與中原武林大會舉辦了這麼多年,的確甚少有這樣逢得貴人駕臨的時刻。江湖中曾有傳聞,說是大約百年前,名動天下的玉關公主任風吟曾化名南宮雨落參與過中原武林大會,但傳說終究是傳說,既已過去了百年,自然也無人考證。但此時的任朝陶與任朝昳卻是真正地以公主的身份作為特邀嘉賓前來,任朝陶又有武功在身,若是真的能上擂台來與人比試一次,於他們這些看熱鬧的人而言,倒也是此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