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五月溫和的天氣,陽光正盛,但涼州到底已算是西北邊地,總還是有絲絲清涼之風拂過麵頰,顯得有些清冷。
山路之中,除卻任朝陶與公孫舜二人外,其餘走在這路途之上的人皆是前往天梯山禮佛之人,眼見他們每走一步便屈身行禮亦或是跪下參拜,實在是讓人覺得肅穆,他們二人竟也受那情緒所染,逐漸收斂了笑鬧,靜默而上。
天梯山坐落在涼州城外遠郊,其中石窟是在央鶴國時期便修葺的佛家名窟。自央鶴國時代便經常有海外僧人前來講經,今日這山路之上之所有如此熱鬧,也是因為聽聞一位來自龜茲國的高僧收到涼州都護邀請,將於天梯山大佛像之下講經三日,這才引得城中諸位禮佛之人不顧山路艱險接踵而至。
任朝陶與公孫舜本欲今日離開涼州,但卻在聽說了這消息後推遲了行程。
講經之處位於大佛腳下一處大殿之中,需要沿石階而下,任朝陶走得快些,一瞬便不見了人影,公孫舜的眼雖一直盯著她,卻也不急,緩步而下向著她的方向而去。
“這位女施主,還請留步。”
任朝陶正欲踏進殿中,卻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喚。她回過頭去,四處張望了一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道:“這位師父,可是喚我?”
“正是。”
眼前的男子一身素色袈裟,生得一雙眼角微微下垂的雙眸,顯得無辜稚嫩。看上去不過剛剛及冠的年紀,但眼神之中所透露出的澄澈與平靜卻讓旁人覺得此人已然在世間曆經滌蕩,這才會如此穩重淡定罷。
而那雙眸子還有一極其出眾之處,便是其宛若翡翠一般,隻消一眼便知他定不是豐朝之人。任朝陶大抵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雙手合十行禮道:“見過高僧,實在幸會。”
“女施主言重了,小僧不過是略通經書,這才隨著商隊前來此地,想要弘揚佛法罷了。”男子說著,微微一笑,兩邊的嘴角均是微微揚起,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顏道:“小僧法號‘澄寂’,不知女施主如何稱呼?”
“我姓任,名喚朝陶。”任朝陶亦是報以微笑,接著道:“不知高僧叫住我所為何事?”
“小僧大約三年前曾到過延邊,似乎在那時見過女施主。不過現下仔細一看,倒可能是小僧認錯了人。”
澄寂的目光掠過任朝陶的臉,左右又看了兩遍,終是露出了遺憾的笑容道:“想來終究是錯認了,無故叨擾,還請女施主見諒。”
三年前,延邊?任朝陶聽見澄寂如此說,心下卻是又有了計較。
若說起三年前,她的確是去過一趟延邊城,還在城中住了許多時日。但在她的記憶之中,她從不曾與什麼僧人相交,因此隻得莞爾道:“高僧想來心中十分記掛那位故人,我相信若是高僧心有所思,那麼終有一日會見到她的。”
澄寂聞言,雖有些遺憾,卻還是禮貌回應道:“願借女施主吉言。”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任朝陶卻忽地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原是公孫舜終於到達了石階之下,他一見澄寂幾乎是立刻開口道:“澄寂小師父?”
澄寂在聽見公孫舜的聲音時還不曾有太大的反應,卻在回過身看清他的麵貌之後驚道:“公孫公子?”
澄寂眼見公孫舜走向了任朝陶,還沒等公孫舜向他開口介紹,他便輕輕地“哦”了一聲,看向任朝陶道:“女施主,若是你與公孫公子相交,那麼小僧便絕對不曾認錯。”
“女施主便是那一日在延邊城禦國寺外,與公孫公子一同救下小僧師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