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樓徹同那位武士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明黛這才把庭院的門重新關上,聽見門外落鎖的聲音,明黛急忙道:“牛公公,請留步。”

門外的人似乎頓住了腳步,隻聽得明黛道:“此番多謝您了。”

這庭院原本隻在送來物資與三餐時才會被打開,但今日之事,卻是因著明黛實在看不過任朝陶有著身孕卻還這般遭罪,特意在前些日子小鵬子送來晚餐時將他們的處境告知於他,希望他能為他們想些辦法。

小鵬子自是滿口答應,但明黛卻不曾想到,他竟能請動步忘歸與樓徹。而負責看守陋居軒的牛祿與馬貴兩位公公在今晨能夠這般輕鬆地就放了樓徹進來,必定也是小鵬子提前打點好了,可即便如此,也該多謝他們才是。

“姑姑客氣了,公主腹中的那位好歹也是位皇孫,老奴們自是不會怠慢。”

牛祿的聲音傳來,明黛定了定心神,回應道:“無論如何,還是多謝您與馬公公了。”

她將兩柄如意從門旁的一處小洞口遞了出去,眼見一隻佝僂的手拾起那兩柄如意,明黛這才安心離開。

然而步忘歸此刻卻全然不知有人頂著他的名號做了這麼多事。

小鵬子去求的人,根本不是他。

與明黛不同,小鵬子隻在任朝陶住在長恩宮時在她身邊伺候,因此隻在一次護送任朝陶至萬客坊時與步忘歸遠遠地見過那麼一次,甚至都根本不知曉那人究竟是誰。

可他卻認識每每進宮便總是在長恩宮不遠處有意無意徘徊的樓徹。

四公主喜歡回宮,連帶著駙馬也會前來,但奇怪的是,那位駙馬爺不在四公主跟前侯著,卻總是喜歡在長恩宮附近轉悠,偶爾遇見任朝陶,便立刻疾步而來聊上幾句。小鵬子見過幾次,卻是牢牢記在了心裏。

小鵬子那般機靈的人,自是避開了任朝夕,直接去尋了樓徹。

樓徹聽聞任朝陶在陋居坊如此艱辛,便想也不想從城外購買了些冬日所需物資,火急火燎地趕著大清早天還黑著,宮中四下還無人的時候給任朝陶送了去。

順便還在路上想好了不會被任朝陶拒絕的說辭。

在旁的王公貴族,文武官員眼裏,除卻河洛侯外,最堅定的大公主黨便是步留史父子。樓徹也心知步忘歸與任朝陶交情之深,這才如此說道。果不其然,任朝陶相信了他的話,收下了那些被褥鬥篷,想來今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隻是不知,此刻與任朝陶同樣身陷囫圇的步公子,處境又是如何。

樓徹想著,終究還是決定讓身邊的武士暗中去查探一番。

畢竟,任朝陶已經失去了她寧願拋卻身份也要與之執手相攜的江湖中人,不能再失去步忘歸這位摯友了。

至於步忘歸,卻全然不像樓徹想的那般辛苦。

任朝陶被軟禁的同一天,步留史大人官複原職,被放出地牢,送上了返回姑蘇的馬車。但他的兒子卻是依舊被關()押在地牢之中,直到今日。

步忘歸在這天地之間遊曆了許多地方,倒是第一次光臨地牢,不曾想竟還住了這麼久。不過他倒是閑適得很,一幅“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在牢獄中用草墊鋪了一個床,日日無事便仰臥其上假寐。

與負責監押他的獄卒日漸混熟後,步忘歸便開始提出一些改善生活的條件。今日求一本典籍賞讀,明日卻隔著柵欄邀了周遭的獄卒都來飲酒,後日竟是開始挑剔飯食的口味,在這任安皇宮的地牢中過的是滋潤舒坦。

他之所以這般自在,一是因為他本就是這樣一個自在的性子,二卻是因著,任未成即便軟禁了任朝陶,囚禁了他,卻始終沒有收回他們二人的影魅軍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