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王者的敗姿?(1 / 3)

第一輯:王者的敗姿?

失敗是一麵鏡子,弱者從中看到的隻有失敗,而強者卻能從中看到希望、成功與美好的未來。這就是一個真正王者的敗姿——麵對失敗,如此的坦然,讓失敗一笑而過,冷靜思考過後,重頭再來。

口吃的毛姆???????????

曹文軒

沒有口吃,就沒有一個作為作家的毛姆。?

口吃從少年開始就一直跟隨毛姆,直到他人生終了。?

據說,口吃是因為舌頭長得太長的緣故,因此在維多利亞時代,醫學界並不從心理學角度去挖掘口吃的原因,而是奉行外科手術,即將舌頭割去一截。我不知道這是否隻是一個傳說。這個手段總讓我覺得不大靠譜。?

若靠譜,毛姆為何不去做手術,反而讓這一缺陷困擾了他一生呢??

口吃總是讓毛姆很尷尬。當他開口“像打字機的字母鍵一樣發出一種‘嘖嘖’的聲音”時,我們不難想象,自尊心很強的毛姆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恐怕一口咬掉自己舌頭的心都有。?

殘疾,成了一枚羞恥的徽記。?

毛姆少年時,時時都能感覺到一雙雙嘲弄的眼睛,這種目光像銳利的冰錐一樣刺傷著他,使他在成長時期就養成了孤僻的性格。?

少年時,毛姆並沒有想成為一名作家,他想成為一名律師。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是律師,而他卻口吃——這太有喜劇意味了。律師要的就是巧舌如簧、雄辯滔滔。美國好萊塢電影中的經典場景之一就是法庭。這一場景讓我們看到的,就是一名律師是如何展示他過人的語言才能的。語驚四座,一片肅穆,語言之流衝垮了一切阻礙與防線,從屠刀之下救出一個個生靈,或是將一個個生靈推到屠刀之下,讓人不禁感歎:真是一張好嘴!?

造物主跟毛姆開的玩笑太淘氣亦太殘酷——哪怕給他別樣的殘疾呢??

毛姆絕沒想到口吃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世界文學史:世界上擁有了一位大師級的小說家與戲劇家。?

殘疾給了他一份敏感。?

作為一個普通人,也許並非一定得有一份敏感。木訥、愚鈍、沒心沒肺,倒也省去了許多煩惱。事實上,許多人就是這樣活著的,雖說少了點境界,卻活得十分自在。但作為一個作家,絕不可少了這份敏感。走到哪兒,察言觀色,雖未必是一種有意的行為,卻是必需的。一有風吹草動,心靈便如脫兔。他能聽出弦外之音,能看出事情的端倪。他們是世界上神經最容易受到觸動的人,因此也就最容易受到傷害,而傷害的結果是心靈變得更加敏感。心靈便成了蛛網,它在萬古不變的寂靜中,張開於夕陽之中,任何一點震顫,它都能迅捷地感應到。接下來就是捕捉,於是就有了詩和小說。?

毛姆的敏感常常是過分的。因此,他的生活中很少有親人與朋友。草木皆兵、四麵楚歌,到了晚年,他竟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算計他。?

一顆敏感的心沉浮於無邊的孤獨中,猶如落日飄遊於無邊的曠野。敏感給毛姆的創作帶來了巨大的資源,卻毀掉了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千瘡百孔,最後隻剩下一個寂寞的靈魂和一幢空大的房子。?

但我們要永遠感激這份敏感,因為它給我們帶來了《雨》《月亮和六便士》《人性的枷鎖》和《刀鋒》等上佳小說和幾十部精彩的戲劇。?

當毛姆不能用嘴順暢、流利地表達時,他筆下的文字卻汩汩而出、流動不止。他一直活到92歲。這也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是,當別人進入高齡期而與癡呆並無兩樣時,毛姆還在一直不停地寫作。他的生命在日趨衰竭,但他的文思一直到臨終前也未見老化的跡象,他的許多重頭之作竟然是他在晚年時完成的。從毛姆的寫作筆記看,還有大量絕妙的小說與戲劇被他帶進了棺材。?

口語的滯澀、阻隔,卻成全了文字的不絕流淌——流淌成一條長長的河——毛姆之河。?

當我們回頭看毛姆的每一部作品時,我們看到的也還是那番讓人舒心的流淌。毛姆的敘事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他找準了某一種口氣之後,就一路寫下來,筆勢從頭至尾,不會有一時的虛弱和受阻。侃侃而談,左右逢源,言如流水,遇圓則圓,遇方則方,將一個口吃的毛姆洗刷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望毛姆,近看是一條河,遠看也還是一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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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

沈嘉柯

那一年,青年德皮勒完成了全部學業從州立大學畢業了,他做了一個教文學的老師。所以,從那時開始,我們應該叫他德皮勒老師。

其實德皮勒非常想去做一個優秀的長跑運動員。四年前的他曾是那麼單純而癡迷的一個運動青年。但是,他的夢想卻在生活中成了幻想。

揣摩著自己從最新的教育學書籍上學來的方法,德皮勒在自己的學生們身上試驗著。書是麥爾教授推薦的,應該不會錯。麥爾教授是他大學選修心理學的主課教授,是一個有著短短白胡子的小老頭。

還是有點緊張,嗯,先平靜一下,看了幾眼牆上畫的彩色人像和明麗風光。好了,開始了。

如果感覺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德皮勒大聲對所有人說,這種方法要激發他們的想像力和敏感性,讓他們學會表達。

孩子們紛紛舉手,跟著德皮勒拍。他們的麵孔,從僵硬乏味立刻變為鮮活生動。德皮勒更加激情高漲,他的視線,如手提攝像機鏡頭一樣搖晃著,從一個學生跳躍到另一個學生,最後,定格在一個男孩兒臉上———他是那樣的麵無表情!

德皮勒又重複了一次,男孩兒依舊沒有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德皮勒開始冒火。

男孩兒抿緊了嘴唇,一聲不吭,表情甚至有些憤怒。德皮勒又問了一句,他還是不說話。不過學生們卻顯得很奇怪,按照一般的情況,他的舉動應該可以勾起大家的好奇。但是,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去關注這樣一個事件。隻有一個學生輕輕地說:老師,他叫詹姆斯。德皮勒深深倒吸了一口氣,終於克製下來繼續上以下的課程。除去過去了的25分鍾,下麵的20分鍾,仿佛幾個小時一樣漫長。德皮勒的情緒徹底敗壞了,慢騰騰地布置了俄文題目:幸福。然後說,請課代表下午收了之後送到我辦公室。

下課之後那個詹姆斯被德皮勒老師叫到了辦公室。他親切地囑咐:“為什麼不和大家合拍呢?下次不可以,知道嗎?”

男孩在口袋裏抄著手,低頭,沉默地點頭。一直到他晃回教室去了,他的右手始終放在口袋裏沒拿出來。

德皮勒老師心想,嘿,我遇到了一個脾氣倔強的孩子。

詹姆斯又惹事了,他和另外一個男孩打架了。德皮勒老師好奇地趕過去的時候,爭執似乎已經結束。詹姆斯全身都是亂糟糟的,惟一不變的是,仍把手抄在口袋裏,站著不動,滿臉通紅。

“你又怎麼了,詹姆斯?”

詹姆斯毫不理睬,轉身跑掉了。德皮勒老師隻好無可奈何地離開現場。

“詹姆斯的右手以前觸過電,被切斷啦!”有一個女生這麼說,德皮勒老師的心猛然一縮。

晚上,德皮勒老師坐在房間裏一本一本地看交上來的作文,把封皮上寫著詹姆斯的本子,單獨抽出來。

第二天,德皮勒老師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平靜地走上講台,然後把前一天的作文本子發下去。直到最後的五分鍾,他說,我們重複一下昨天的遊戲好不好?

好!

但是我們要稍微修改一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來,老師先帶頭!

真的,德皮勒老師帶頭跺起來,非常地用力,左右兩隻腳一起動著,雖然看上去非常滑稽,因為他跺起腳來,像是羅圈腿。

他們都是聰明而細心的孩子。在一分鍾後,教室裏響起劇烈如暴風雨的跺腳聲。其中,德皮勒老師聽到最特別的一個聲音,那是詹姆斯發出的。因為,詹姆斯那天跺腳的聲音是最大的,並且眼睛裏含著淚。

德皮勒老師在他的作文上打了有史以來第一個99分,後麵還附加上了一段話:“為什麼沒有給你滿分,是因為你為了身體的不幸福,而拒絕了讓自己的心感到幸福。如果你注意到,你的德皮勒老師其實是一個截去左腳的人,那背後,也有老師的不幸故事。但是,他沒有拒絕讓心去感受不幸之外的幸福。所以,他雖然選擇了平凡的文學老師,卻仍然認真地、快樂地生活。”

是的,德皮勒老師是幸福的,他曾經治愈了自己心裏的傷痕,現在,又治愈了一個小小的心靈。

聾 爺

王璐琪

我們新修的傳達室來了位老人,他是個聾子,會說話,看得出並非天生聾啞,大家喊他聾爺。

聾爺接管傳達室後,在門口擺了小攤,批發市場進些便宜的吃食,再加些零頭賣給我們,賺個差價。

冬天清晨,聾爺起得早,推著三輪車去批發市場進貨,當他滿載而歸的時候,學生已陸陸續續從四麵八方來上學,幾個調模糊地說,來信了,請查收。唬得老師回頭一看,黑板上他辛辛苦苦做的板書變為聾爺歪斜字體,怒不可遏,上前驅趕聾爺。

由於老師的不尊敬,學生們自然不會有再去尊敬聾爺的意識,欺負他聽不見道不清,麵帶微笑罵他,他見了笑就回笑,不管學生說話時唇形是什麼。

一次我去買糖,聾爺問我,這學校可好?老師可好?

我敷衍道,好,特意張大嘴拖長了音調,讓他看清我的唇形。

叫我小孫子來上學,可好?聾爺又問,你班上好不好。

我語塞,不知聾爺的這個好的標準是什麼,由於急著買完回教室,依舊說,好。

聾爺聽罷很是高興。

事隔數日,聾爺到我們班找我,叫我出去後,指著身邊立著的一個瘦高男孩說,這是我小孫子。

男孩目光根本不在我身上著陸,他無聊地晃蕩著一條腿。接著聾爺詢問班主任下午是否來校。

我明白這些日子他對我好的用意了,可我又曾有這權限,可以介紹他的孫子來我們班讀書呢?

我尷尬地領著他去了辦公室,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老師還未來。

無奈,我帶著聾爺去了教導處,替聾爺表明來意,教導主任倒是爽快地給了一份文件,他響亮地說了兩個字:交錢。

聾爺如奉聖旨,反複感謝,蝦米一樣的腰彎得幾乎點了地。

到初三臨近畢業的時候,聾爺的小孫子成了我的同桌。

借讀生的身份使他很不快,鮮見他與聾爺說話,在公共場合遇到小孫子,聾爺顯得很愉快,小孫子不與他說話,熟視無睹地走過,聾爺也不責怪,寵溺地看著他的小孫子離開,眼睛笑得細小。

但由於這個借讀生頻繁逃學,最終記大過,學校要他請家長來,聾爺成為他的首選目標,聾爺每每挨了訓回來,還高高興興地給他拿東西吃,但這並未改變他對聾爺的態度,在必要的情況下,他還是裝著不認識聾爺,聾爺並不計較,他偶爾的理睬已經使聾爺很高興了。

到後半學期聾爺的孫子徹底離校,終日在街上混事兒。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下午,陰有雨。

聾爺拿著把傘立在我們教室外,循著玻璃敲,說是找我。

等我出去後,聾爺把雨傘夾在腋下,激動地在他的胸口內兜兒裏掏,手顫抖地掏出一個雨水濡濕的牛皮紙信封,遞給我說,看,看。

我看信封,上麵是北方某雜誌社的地址,我欣喜若狂,拿著信便跑進班,甚至忘了給聾爺道謝。

聾爺就趴在窗台上,用手抹掉玻璃上的霧氣,大睜著喜氣洋洋的眼睛看我。

我坐在位上拆開信,上麵通知我的一篇文章用在第幾期雜誌上,信紙一半是濕的,另一半被聾爺捂幹了,帶著他的體溫。

老師知道消息在班裏讀了信,在同學在教室裏鼓掌的時候 ,聾爺也高興地跟在窗外鼓,甚至夾在腋下的傘掉了幾次,他再彎腰撿起來,夾好,繼續鼓。

從那以後,無論什麼信件,隻要是我的,聾爺定會風雨無阻的給我送來,有的是讀者的來信,而有的隻是攛掇我入什麼文學社的邀請函,收費的那種,沒什麼意義。

同學們把聾爺叫做我的經紀人,甚至惟妙惟肖地學聾爺鄭重其事地把信交給我時的場景,這激怒了我,與他們打了一架,由於體力不如他們打輸了,氣極敗壞地跑到聾爺的傳達室,跟他說以後信件我自己來拿,不勞煩他一趟一趟的跑。

聾爺眨巴著眼,不解地望著我,他似乎沒理解我的意思,有我的信依舊親自跑來送,再詢問他小孫子是否來上課,每次都高興得直搓手,絲毫不理會我的不耐煩。

終於一天,我直言說,你孫子這一個月都沒來過!

聾爺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往後躲閃了一下,手足無措地看看我,有些怕我發火似的,低著頭走了。但這不影響他來找我,有時候有信,有時候為了他小孫子。

當我從那個學校畢業後心裏感到輕鬆,雖不願承認那輕鬆一部分來自於擺脫聾爺,因為那是不近人情的,聾爺並沒怎麼著我,相反他幫過我很多次,為我提供方便。

從那以後,我也再沒見過聾爺,聾爺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很少在這個魚龍混雜車水馬龍的城市亂走,他每日的活動範圍也就是學校周邊,偶爾推著他的殘破小三輪進點兒貨,在各個教室和辦公室送送信,算作鍛煉身體。

再投稿我改了聯係地址,,於是便不再與母校有任何瓜葛,偶爾在街上碰見聾爺混成大哥的小孫子,提示我還有那一段記憶。

時隔三年,我上了高三。

一個冬天的晚自習,我在班裏寫作業,坐在門口的同學喊我出去,說外麵有人找,我疑惑這個時間會是誰來找我,出去後見衰老許多的聾爺在教室門口倚著牆站著。

我心中陡然一驚。

他看見我後眼前一亮,哆哆嗦嗦看著我笑,不知他是費了多大勁兒,才找到我的學校並且找到教室的!

三年不見,他更衰老了,拄了拐杖,有些過高,他的肩膀架在上麵,腰部的衣服是懸空的。

他不利落地拉開棉衣的拉鏈,從內測的兜兒裏取出一封信,遞交給我。

我接過來看,不知是誰看到我從前的文章,寫信談談他看罷的感受,並不十分緊要。

我看完信後,撞上聾爺焦急的眼神,便說,謝謝你。他聽罷才舒展眉目,鬆了口氣。

聾爺手比劃了一陣,我看不懂他要表達的是什麼,他比劃幾次我沒明白,於是他放棄了,囑咐我把信放好。

想送他一段路,他忙擺手,推開我,並且拄著拐杖就走,走得急,幾近踉蹌。

我有些悵然地看著他走遠,後悔剛剛沒有告訴他,這封信對我來說很重要,謝謝他這麼遠給我送來。

我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喊了句謝謝你,喊完才記起他是聽不見的,一回首眼淚已冰在臉上。

把“缺陷”變成優勢

劉一揚

邁克爾·菲爾普斯小的時候是個長得“不一般”的孩子。

他個子長得又瘦又高,長長的軀幹,短短的雙腿,兩隻手臂垂下可以過膝,不成比例的身材讓他走起路來,看上去更像是一隻大猩猩,加上他頑皮不安分的性格,常被小夥伴們稱作是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此外,他還長有一對碩大無比的扇風耳,於是,有人給他起了個不雅的綽號,叫“大象”。他說話口吃,一張口,就會遭到別人的取笑。他身上似乎到處都是缺點,沒有朋友願意和他玩耍。當他努力和小朋友們在一起時,最終的結果,十有八九要遭到同伴的嘲笑,最後憤慨而去。而這些,也常常成了他少年時代難以掙脫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