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
那些和青春為伍的日子
一
林小壞這個名字已經不是第一次遭人非議了。
柴震宇是班裏的大炮哥，所有老師和同學的綽號，均出自此人腦袋。他隻要一吹起來，活脫脫就是個江湖術士，萬知先生，天文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那形象，那口才，和《致青春》裏麵的張開一模一樣。大好的21世紀青年，每次自我介紹，都非得來個號什麼什麼居士，字什麼什麼古詞的，特別讓人無語。
柴震宇說，林小壞這個名字取得特別有水平，和曆史和易經都有不少聯係。班裏的學生們無不好奇，都想聽他的下文。
柴震宇掐指一算，搖頭晃腦地說：“林小壞祖上的墳墓遭人掘過，亂了朝向和風水，所以後人的名字不能太大，不然不太好養，人丁難以興旺。小壞這個名，和農村娃經常叫的狗子、二蛋一樣，異曲同工，妙哉！”
林小壞確實有點壞。柴震宇那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理論，在林小壞這裏完全行不通。柴震宇剛說完，林小壞就把英語課本直接拽他腦袋了。
平日裏，柴震宇是個文弱書生，大部分時間都隻是逞口舌之快。可這次不同，班裏新來的女生，就坐他前排。
這女生名叫李依依，英語說得和外國人一樣就算了，還長得特別漂亮。柴震宇都忍不住偷偷寫了兩封咬文嚼字的交友信。
魯迅先生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柴震宇這次終於爆發了。他和林小壞的大戰，讓我們隱約回想起了當年美國轟炸伊拉克的場景。
那真叫一個慘絕人寰。
林小壞的襯衫被撕掉了紐扣，頭發蓬亂，尤其狼狽。柴震宇呢？簡直就是癩蛤蟆被牛踩——遍體鱗傷。
在教務處寫檢討的時候，柴震宇公然拒絕老師的要求。第一，因為他不承認自己受欺負，所以，也就不能說林小壞在教室毆打同學。第二，他一口咬定，這是一場公平的較量，雙方頂多能說是個打合，所以他不接受林小壞的道歉。
二
檢討事件後，林小壞打心眼裏覺得柴震宇是個神經病，因此對他心懷恐懼，退避三舍。
柴震宇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每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早自習的時候，讀書的聲音比誰都大，比誰都響，跟裝了喇叭在嘴上一樣。
李依依說，柴震宇柔弱得像個女子，根本看不到半點男子漢的勇敢氣概。
李依依不過是開玩笑，隨口一說，誰知道，柴震宇竟然當真了，當天下午，就極其正式地給林小壞送去了一封紅豔豔的決戰書。
林小壞徹底迷茫了。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柴震宇一眼之後，把決戰書給撕了。
柴震宇走上前去，湊在林小壞的耳朵旁說了一句話之後，林小壞徹底被激怒了。他說“
小壞同學，你要怕死，那就算了，你本來就不是個男人。”
為了麵對一周後的決鬥，為了勇奪勝利，為了向李依依證明自己的實力，柴震宇給自己製定了魔鬼訓練計劃。
每天吃十個雞蛋，跑五公裏，做一百個俯臥撐，再跟視頻學半小時拳擊。
那段時間，可能是訓練強度太高，柴震宇天天在課堂上打瞌睡。老師點名罰站，他竟然站著都能睡著。
班裏同學說，柴震宇華麗麗轉身了，逆襲了，從大炮變成睡仙了，終於修成正果了。
這是一次秘密的決鬥。雖然班裏有風言風語傳出，但卻沒人知道他們決鬥的具體時間，具體位置。
柴震宇信心十足，他真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決鬥地點定在荒無人煙的山頂上。按照他現在的實力，完全足以秒殺林小壞，應該放在球場上決鬥才對，一戰成名。
不過決戰書上寫的是山頂，那就山頂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三
林小壞趕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十幾分鍾。
眼見四下無人，林小壞準備轉身走人。
就在這時，忽然蹭地從書上跳下一個人，身著淡黃色的緊身衣褲，手握一根雙截棍。林小壞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李小龍複活。
看清之後，林小壞大罵：“柴震宇同誌，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完全是個瘋子。今天如果你還算是個男人的話，就放下武器，我們徒手單挑，我非得讓你嚐嚐門牙飛掉的滋味！”
聽完這話，柴震宇像李小龍一樣，大叫一聲後，把雙截棍扔進了山穀裏。
山頂上有個廢棄的大水坑，為了讓決戰更加正式，雙方無處可逃，他們經過商議之後，決定跳進廢棄的水坑裏完成決鬥儀式。
在廢棄的水坑裏，他們摩拳擦掌地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戰鬥。
事實證明，柴震宇的魔鬼計劃確實有效，起碼，他輸得不再像上次那麼慘。
林小壞剛累得氣喘籲籲坐在地上，柴震宇又撲上來了。沒辦法，林小壞隻能舉手認輸。
林小壞說：“柴震宇同誌，我不是輸給了你的武力，而是輸給了你的精神，你太強大了，你完全就是一隻打不死的螞蟥，入肉生根，我算是怕你了。”
躺在廢棄的大水坑裏休息，他們開始想起很多個快樂的日子。他們想起搞笑的語文老頭，想起課堂的無厘頭趣事，想起之前的很多個細雨揚花的下午。
他們從來沒有走得這麼近，因為一場決鬥，他們變得有點像朋友了。
夕陽漸漸落去，一個極大的難題橫立在他們麵前——怎麼逃離水坑？水坑少說也有兩三米高，當時因為想著決鬥，失去理智，根本沒想之後的問題。
柴震宇對著水坑跳了半天，連邊都摸不著。
四
林小壞說：“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比《致青春》的結局還慘。要是天黑還不能出去，第二天，我爸非把我活活打死。”
“你爸這麼殘忍？你幹嘛不去舉報他呢？毆打孩子可是犯法的，你真傻。”柴震宇給林小壞出餿主意。
“你懂什麼？我就這麼一個爸爸，我把他給舉報了，誰來養我和弟弟？再說了，他也確實夠辛苦的，隻怪我成績那麼笨，總讓他失望。”林小壞沮喪的樣子，真是難得一見。
“那你媽呢？你媽可以管你們啊。”
林小壞沒有回答柴震宇的問題。很久之後，林小壞才跟柴震宇說自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一向瘋瘋癲癲極度樂觀的柴震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爸這幾天在工地上幹事，特別累，弟弟還小，不會用煤氣，我得回家給他們做飯。本來想著決鬥完就趕緊回家，現在卻被困在這裏……”
怎麼辦呢？水坑四周都是無法撬動的混泥土，既堆不成土堆，也挖不了小洞讓腳尖受力。
“行了行了，一看就知道你是從來不思考問題也不看電視劇的人。電視劇裏怎麼演的你沒見過麼？來，趕緊的，踩在我肩膀上，我站起來一米七的個頭，再加你一米七，怎麼也有二米四了。你跳上去之後，記得找根長一段的樹枝救我。”柴震宇蹲在角落拍拍肩膀，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林小壞忽然有點感動。他試探性地把腳踩在了柴震宇的肩膀上。
“用力啊，你沒吃飯啊？你不用力站上來，我們怎麼出去？趕緊的，大男人做事不要婆婆媽媽。”柴震宇低著頭在那兒嚷嚷。
林小壞鼓足勇氣站上去之後，柴震宇慢慢地撐著地麵立了起來。他的身體搖搖擺擺，像被狂風吹過的鬆樹。
“能夠著嗎？能不能夠著？”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現在呢？”柴震宇努力踮起一點腳尖。
“還是差一點。”
“行了，別磨蹭了，跳起來，再這麼下去，我很快就沒力氣了。”
“跳起來？你頂得住不？”
“能不磨蹭麼？趕緊的。我肩膀厚著呢，這一周可不是白練的。”
“林小壞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縱身一躍。”
柴震宇死死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在林小壞抓住坑旁小樹的一瞬間，柴震宇撲通一聲倒在了水坑裏。
林小壞爬出水坑，朝著柴震宇大喊：“小子，沒事吧？別嚇唬我！”
叫了幾聲沒反應，林小壞嚇壞了，剛準備跳下來，柴震宇就半死不活地說話了：“哥們兒，行了，趕緊去找樹枝，我都已經累死了。我現在是啥也不想，就想吃燒鵝。”
柴震宇抓著樹枝爬出水坑的一瞬間，林小壞看到了他滲出鮮血的肩膀。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小壞特別八卦地問了一句：“小子，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李依依？需要幫忙麼？”
柴震宇側頭輕蔑地看來林小壞一眼說：“哥們兒，能不這麼幼稚嗎？現在這個年紀，在不在一起，其實都一樣，本身就不可能有什麼答案。喜歡誰，不過是一種心情而已。你太過於計較，也許反而會讓自己和別人同時受累。”
林小壞特別鄙視地看了柴震宇一眼：“別裝了行不？你不就是因為李依依才跟我打架的麼？還死不認賬。”
“你到底懂不懂啊？那時我還小好吧？經過這一周，我已經長大了。比如，我本來很討厭你的，但現在，我已經決定和你做朋友了。小樣，順便通知你，後天我生日，你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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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2年10月18日深夜11：30分，徐展鵬一個飛身從圍牆上跳進了宿舍樓。乘興而歸的他，萬萬不會想到，“大黃蜂”正躺在他被窩裏守株待兔。
大黃蜂是徐展鵬給我們班主任取的外號。徐展鵬說他成天嘰嘰喳喳，不是叮這個就是吼那個，活脫脫就是一隻無惡不作的大黃蜂。
查寢的老師們都已經回去休息了。宿舍已經熄燈一個小時，樓道裏安靜得落地聽針。
徐展鵬躡手躡腳地走到宿舍門口，一推，沒開。他嘴裏開始嘀咕著罵：“哪個臭小子這麼不識趣，竟然把徐爺的門給鎖了，不知道爺今晚回來麼……”
徐展鵬把手伸進窗戶縫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門栓給打開。
“啪！”徐展鵬把包往地上一扔，開始總結性發言：“小的們，爺回來了！跟你們說，那玄天老怪真是厲害，我連續打了幾個晚上才把他弄死。嘿嘿，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弄到了一套頂級裝備，等明兒，我帶你們去爽爽！”
“喂！都死了是吧？爺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們從外麵帶了一堆吃的回來，怎麼也得給點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