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5
沒有蘇櫻櫻的桃花街
心鎖上的密碼，又被同一個人拔亂了
蘇櫻櫻真沒想到，時隔四年，竟會在煙台碰上葉淼森。
葉淼森是蘇櫻櫻的高中語文老師。他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們實在不一樣。他幽默，風趣，時常會在課後做一些搞怪的動作。不過，朗誦詩詞，倒是顯得特別一本正經，頗有古代文人的雅致。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長得特別具有韓國味。瘦臉，高個，亂發，雙眼炯炯有神。因此，班上大多女生都對他有過暗戀史。蘇櫻櫻便是其中一個。
不過，那時的蘇櫻櫻並不漂亮。她雖然有170的身高，但隻要一配上150斤的體重，就立馬會被遜成二噸半的加油罐。
和那些瘋狂的女生不同。蘇櫻櫻既沒有在畢業之後要走葉淼森的電話，更沒有無緣無故地朝他郵兩封錯字百出的情書。
這時的蘇櫻櫻剛剛大學畢業。青島的就業壓力實在太大，她隻好一路東跑，來煙台這個海港試試。
合適的工作仍舊不好找，蘇櫻櫻隻好暫居在一家大型超市裏當嬰兒用品的導購員。
葉淼森在一大堆尿不濕的貨架前走來走去。蘇櫻櫻心亂如麻，她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打個招呼。
最後，是葉淼森主動開的口。嘿，蘇櫻櫻，你怎麼在這裏？
蘇櫻櫻徹底呆了。連續好幾天，蘇櫻櫻都沒緩過神來。葉淼森怎麼會記得我呢？他怎麼可能記得我呢？我瘦了那麼多，變了那麼多，他還能認出我？
蘇櫻櫻那串心鎖上的密碼，又被同一個人撥亂了。
第一次的壓馬路，逛古巷
第二次見葉淼森，是在一個青天白日的大下午。稍有不同，他懷裏多了個可人的寶寶。
蘇櫻櫻從來這麼細心過。她不但根據寶寶的膚質幫忙挑好了爽身粉，還把口碑最好回扣最少的尿不濕一並推薦給了葉淼森。
葉淼森笑笑，騰出一隻手來拍拍蘇櫻櫻的腦袋，丫頭，挺在行的啊，以後寶寶需要什麼，我就來找你了。
蘇櫻櫻樂壞了。因為葉淼森的這句話，蘇櫻櫻當天就把發出的電子簡曆全都撤了回來。
蘇櫻櫻忽然愛上了這份工作。
第三次見葉淼森，是在超市的正門口。蘇櫻櫻剛從員工通道出來，尚且穿著大紅白字的工作服，就被葉淼森拖進了對麵的西餐廳。
蘇櫻櫻的腦袋又開始發脹了。真要命，每次見到葉淼森都感覺像是得了貧血症。
丫頭，你上次推薦給我的爽身粉果然湊效，寶寶好長時間都沒長過痱子了。葉淼森一麵眉飛色舞地說著，一麵把切好的牛排推到蘇櫻櫻麵前。
蘇櫻櫻的貧血症又犯了。她感覺腦袋裏天旋地轉，像是被雷狠狠劈了一下。
晚飯過後，葉淼森領著蘇櫻櫻去逛煙台的桃花街。老巷深深，細雨蒙蒙，蘇櫻櫻瞬間就被秒殺了。
那是蘇櫻櫻生平最開心的一天。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別的女人跑了，她是一個在單親家庭裏長大的孩子。不過，她從來沒有申請過特困，也沒有在檔案上說明。因此，葉淼森並不得知。
這是第一次有成年男人陪蘇櫻櫻壓馬路，逛古巷。
男人的脆弱，惹人心憐
再後來，煙台的桃花街成了他倆心照不宣的老地方。
蘇櫻櫻知道葉淼森已經結婚，且有了孩子。但卻從不過問。她多害怕聽到他們恩愛如膠的消息，她多怕葉淼森的瞳孔裏會迸裂出一道燃滿愛意的火焰。
葉淼森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男人。他不僅主動坦誠了自己的戀愛史，還把目前的處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櫻櫻。
蘇櫻櫻又有些貧血了。葉淼森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呢？他是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呢，還是想讓我進一步了解他？
很多問題，蘇櫻櫻都不明白，也回答不了。可她偏偏喜歡這種回答不了的朦朧美。隱隱約約，嫋嫋娜娜，像若有似無的炊煙，又像薄如輕紗的晨霧。
葉淼森的妻子在青島，是個公司的經理。葉淼森承認，當初與她結合，有大部分的原因都是貪圖她父親的財產。
有錢不一定快樂。來煙台打理分公司，是葉淼森主動向嶽父提出的請求。
那晚，坐在桃花街的麵攤鋪，葉淼森喝了很多酒。他把自己能說和不能說的，全都告訴了蘇櫻櫻。
直到此刻，蘇櫻櫻才明白，原來葉淼森也是個窮孩子。他當初之所以做出那樣的抉擇，也不過是為了讓家人活得更好一些。
葉淼森一直忍著眼淚沒流出來。晶瑩的淚，就這麼憂傷地繞在鴿子灰的瞳孔周圍。
蘇櫻櫻忽然有種想要抱抱他的衝動，忽然覺得他是那麼脆弱，真實，惹人心憐。
對於愛情，哪個女人不自私
最後，葉淼森徹底醉了，在煙台淩晨的桃花街上。
蘇櫻櫻第一次有了邪惡的想法。她把葉淼森拖進了桃花街的旅館裏，並在潔白的床單上滴下了一灘血紅色的墨水。
她把葉淼森的衣服一層層褪去，一邊凝視，一邊落淚，像是在殘忍剝開自己內心裏的那些秘密。
葉淼森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蘇櫻櫻裹著被子站在床邊，淚落如雨。
葉淼森徹底懵了。他很努力地回想昨夜的一切，可惜，腦子一片空白。
床單上的殷紅血跡，像一根刺，把葉淼森的眼睛紮得生疼。
葉淼森一言不發地穿好衣褲。最後，站在門邊朝蘇櫻櫻說了一句我會負責，便揚長而去。
蘇櫻櫻內心有些難過，但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竊喜。她不知道自己難過什麼，高興什麼。她隻想和葉淼森長久地在一起。
她承認自己有點自私，但對於愛情，又有哪個女人不是如此？
愛也好，恨也罷，都隨風而逝
蘇櫻櫻實在不喜歡模棱兩可的葉淼森。
一個半月之後，蘇櫻櫻把那份花錢弄來的孕檢報告單遞給了葉淼森。
葉淼森坐在桃花街的長凳上，眉頭糾結成一把刀子。
提出離婚，是葉淼森自己做的決定。隻是蘇櫻櫻建議他的理由是，雙方不合。她的目的隻是想和葉淼森在一起，不是為了讓那個無辜的女人傷心。
女人剛來煙台，葉淼森就提出了離婚的意見。那是女人第一次如此麵目猙獰地跟他吵鬧。她不再是個受人敬畏的公司領導，也不再是一個胸懷天下的女強人。她穿著時髦的名牌風衣，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哭得蓬頭散發，稀裏嘩啦。
葉淼森的妻子到底是個極有教養的女人。哭過，鬧過之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那天，蘇櫻櫻悄悄跟著去了。
櫃台不大，左麵辦理的是結婚登記，右邊便是離婚手續。
他們像當年結婚一樣，站在紅色的國徽下麵，莊重而又神聖地填寫著兩張白色表格。
孩子躺在車兜裏，哭得昏天暗地。女人俯下身來安慰，輕哄，還是止不住孩子的傷心。
不過一歲的孩子，他懂得什麼呢？他知道什麼是離婚，什麼是結婚呢？他哭什麼？
可蘇櫻櫻知道，總有一天，孩子會真正地體會到這種悲傷。因為她父親跟著別人跑掉的時候，她也不過兩歲。
她曾經很傻氣地問過母親，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有爸爸接送，而我沒有？為什麼別人家裏過節都是三個人，我們會是兩個人……
母親從來沒有正麵回答過這些問題。她記得母親的眼淚。眼淚，就是當時最好的回答。
蘇櫻櫻忽然就哭了。她覺得自己多像車兜裏的孩子，還沒記得爸爸長什麼樣子，爸爸就跟別人跑了。
蘇櫻櫻走出民政大廳，隻給葉淼森發了一條短信。她說，我走了，以後不會再回來，祝你幸福。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愛車兜裏的孩子。
關於那些孰真孰假的事件，蘇櫻櫻沒有再作半點解釋，雖然她知道，葉淼森會因此而難過，會因此而耿耿於懷。
可這些，正是蘇櫻櫻想要的。不能得到他的愛情，那起碼，也要得到他的部分記憶。
她相信，葉淼森一定會記得蘇櫻櫻，還有那條再也不會有蘇櫻櫻出現的桃花街。
7個數字和一枚硬幣
一
第一次見你，是在大一軍訓休息時。
2005年9月的南昌，大地像要冒出火來。烈陽下兩個小時的石雕軍姿之後，幾乎沒人不叫苦連天。
大一所有新生都擠在那幾棵樹下半死不活。隻有你，嘰嘰喳喳不說，還跑到操場正中跳起芭蕾舞。
全場兩千多人，沒一個不目瞪口呆。我旁邊幾個男生的嘴巴，驚訝得足以塞進一個拳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群裏才有點微弱的聲音。
“媽，誰啊？真醜！”“這是男生還是女生？”“這哥兒們是想自殺麼？”
不知是你沒聽到，還是你故意耍寶，你硬是站在中間自哼自樂地跳完了一整段芭蕾舞。就這樣，你出名了。
後來，軍訓結束，你幾乎每天都跑去操場打籃球，和一幫大汗淋漓的男生混在一起，鬼喊鬼叫。也是因為這樣，我們經常可以見麵。
你很喜歡加入我們球隊跟我們一起打。可惜，整個球隊裏麵，就屬你的球技最爛。過人，上籃，搶板，你沒一樣行。但偏偏是你最拉風。你的聲音尖銳而又嘹亮，似乎可以把正常人的鼓膜都刺破。
就因為你聲音大，分貝高，又站在球隊裏指手畫腳，所以很多人都誤以為你是我們隊長。看吧，你把我的風頭全都搶了。
我忘了長頸鹿這個綽號是誰給你取的，反正一說，大家都百分百同意了。你那麼愛出風頭，不是長頸鹿是什麼？
二
雖然我們天天見麵，但我話不多，因此，我和你其實並不算熟。可你偏偏每次周末逛街都要拉上我。有幾次我不去，你竟然用刀把我的籃球給紮破。天，你知道麼？那是我從學校體育室借來的籃球，一個怎麼都得好幾百。
沒辦法，我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你去。
有時，我覺得你是故意。你明明知道球隊裏的小光頭喜歡你，中意你，可你偏偏不搭理他，要招惹我。搞得小光頭再也不把球傳給我，為此輸了好幾場比賽。
奇怪的是，球隊裏的人都不怪你，反而把你當成好兄弟，那模樣，那關係，似乎比跟我都還要鐵。有時，我真想向你討教討教究竟是什麼方法可以把這幫混小子弄得如此服服帖帖。
大二那年的迎新籃球賽，我們都建議你別上場，因為你是女生，一來容易被覺察，二來身子單薄，很容易被撞傷。
你不聽，自己一個人跑到市區剪了個小平頭不說，還搞了幾張紋身紙貼在臉上假裝霸氣。回來之後，全隊的人都傻眼了。
結果如我所料，你被物電係的一個大男生來來回回地撞翻了好幾次。我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那男生要一直盯著你，都以為你跟他有仇。
小光頭急得團團轉，三番五次要你下場，讓替補上來。你不幹，氣勢洶洶地又跑到戰場中去了。
最後一個決定勝負的球被那男生搶走了，要命。就在那男生準備跳躍投籃，而我們覺得必輸無疑的時候，你飛身朝他臉上來了一記勾拳。
天天鍛煉，你的氣力小不到哪兒去，再加上人家毫無防備，自然被你打了個馬後仰，鼻血亂湧。
結果，整個球場的人當時就瘋了。兩個係的人為此差點沒幹起來。
三
小光頭在學工部替你擋了所有罪名，可你並沒有因此而感恩戴德給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