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 毛烏素沙漠,你在哪?(二)(1 / 3)

序篇 毛烏素沙漠,你在哪?(二)

大手筆、遠眼光的烏審召人啊!半個世紀前,這裏出了個寶日勒岱,創造了“牧區大寨”,引領著一個時代的中國荒漠化改造;現在烏審召人將循環工業和城市文明引進了毛烏素大漠,正在書寫著沙漠步入現代化的輝煌篇章!

我望著這座漂亮的沙漠高爾夫,綠色的草坯上,正有一輛高爾夫車緩緩馳過,車上坐著幾個身穿高爾夫運動衣的人正在興高采烈地交談、指點,似乎在對眼前這一切評判著。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我能感受到他們一定像我一樣,對眼前的毛烏素沙漠充滿了驚奇、驚訝!

可這驚人變化,不過是用了短短三年多的時間。

一躍逾千年,烏審召換了人間。我和同行者交流著烏審召的今昔巨變,不禁感慨連連,都稱讚烏審召人改造毛烏素沙漠,出手就是大手筆。

“你們千萬別再誇了,咳,”陳主任歎了口氣說。“我這高爾夫球場也遇上麻煩事了。”

“麻煩?”

“你說哪一級領導不知道這個高爾夫球場?哪個來了不誇獎?揮幾杆子打兩洞的也不少見,我以為這就算有了許可證哩!可前些日子上麵忽然來了個檢查組,硬說我們這個球場違規……”

我問:“哪個上麵?”

他說:“人家是聯合檢查組,專項清理高爾夫球場,來頭大得很,北京的、呼市的、市裏的人都有……要說,咱這高爾夫球場也是手續有點不全……”

我問:“補辦手續不行?”

他說:“我也是這樣想啊,可檢查組的人打得死硬,非要讓我們恢複原樣。我一聽傻眼了,足愣怔了半天。你說,要恢複原樣?好,既然要恢複原樣,咱先得看看甚是原樣吧?”

陳主任帶檢查組的人去了一片大沙漠,那是原汁原味的沙漠,滿目荒涼,從未有過人跡的沙漠。檢查組的人望著這片亙古荒漠,沙山高矮不一,一座接著一座,儼然進入了一片死亡之海。他們這才第一次領略了什麼叫沙漠,原來他們還以為綠草青青,湖光水色的烏審召化工園區就是沙漠呢!

陳主任對檢查組的人說:“這就是原樣!”

麵對沙漠,檢查組的人們無語了。

我問:“現在怎麼樣?他們不再堅持恢複原樣了吧?”

陳主任說:“現在我們正在給有關部門報一些補充材料,咱不能以為治理沙漠情況特殊,就啥都有理了。該走的手續咱還得走到,該報的材料咱還得報到……”

我說:“我原以為你讓上邊的人看看原汁原味的沙漠,人家就放你一馬了!”

“哪能呢!人家緩期執行咱,給咱個補救的機會,我就阿彌陀佛燒高香了!”陳主任道。“關鍵是用水。咱的高爾夫球場用水主要是用的工業園區的循環水,當初建高爾夫球場也考慮的是汙水淨化的有效利用。這高爾夫球場要是與人畜爭水,我這關就過不去!”

我想陳主任講的有道理。水永遠是第一位的,是資源,是寶貝。對水的循環利用,是烏審召工業園區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永遠動力。

陳主任告訴我:“沙漠越治理,以後各類建設項目就越難批,征用土地就越難。擱前些年,有陝北寧夏人跑進這沙窩窩裏建了小焦炭爐子,土煉油爐子,一幹多少年,別說管理部門,連這裏的農牧民們都不知道。過去沙漠太荒蕪了,現在的毛烏素沙漠反倒成香餑餑了!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人們大笑起來。

我相信陳主任說的是真的,據我所知,過去隱藏在毛烏素沙漠裏的土煉油爐土焦炭子太多了,你要想徹底發現它們,除非用飛機低空偵察。

想到這裏,我又記起了一個故事,也是關於戈壁沙漠的,幾乎就是一個傳說。

說是新疆解放時,一群國民黨潰兵無路可逃,最後躥進了羅布泊沙漠不見了蹤影。直到一九六四年試驗原子彈,就在原子彈快要爆響前,偵察飛機奉命對受爆炸影響區域做最後一次低空搜索時,才發現了這群已在戈壁大沙漠中生活了十五年的國民黨潰兵,最後還是用直升飛機把他們運出了羅布泊沙漠……

我還是想見識一下沒有改造過的大沙漠,到了烏審召我更明顯地感覺到,以後再見大明沙怕是不那麼容易了。也許再過兩年,毛烏素沙漠會成為一個傳說……

風從草原刮過

吹散了多少傳說……

騰格爾就是這樣唱的……

我想,趁傳說還沒有被吹散,我得趕快再見識見識大沙漠。

於是,我對陳主任說:“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你說的那塊大沙漠?”

陳主任道:“那有甚看頭?你又不是檢查組的?”

我說:“來一趟烏審召,不能光看非典型化沙漠吧?吳秘書長,你說是不是?”

吳振清對陳主任道:“又不是啥寶貝,你老陳還怕人看啊?”

人們又笑了起來。

老陳帶我們去看大沙漠。從這裏往東驅車大約走了有半個小時,才漸漸進入到黃澄澄的大沙漠裏。放眼望去,沙山逶迤,沙浪起伏,海海漫漫的荒漠根本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我想,這才是真正的沙漠!

車走著走著,柏油馬路沒有了,於是車停在了一座高聳的沙山前。眼前還有修公路的跡象,在漫漫黃沙中,有幾台推土機在推著大明沙,我判斷,他們是在推一條路基。

陳主任說:“沒錯,是在修路。可以這麼說,烏審旗的每一條路都是穿沙公路。我們得抓緊把路修通,看來還得再上幾台推土機。”

我們從車內走了下來,遠眺這片荒漠。

吳振清問:“看這架勢,這塊荒漠是不是也規劃了?”

陳主任說:“這塊地劃給中國煤炭總公司了,要上煤化工,總投資要上百億。這可是央企,中國煤炭工業的巨無霸。我這不是正在抓緊打通道路?明年中煤就要開進來了。今冬明春還得完成路兩側的立體綠化帶。不管是任何項目都得邊建設邊綠化,這是旗委、政府的死規定!領導多次強調,烏審召工業園區上項目必須嚴格保證,百分之一的工業用地換取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態治理!”

我想,這的確是個推進生態建設的好思路,用工業化帶動生態建設的產業化,具體說是用上項目推動生態恢複。這可能就是烏審旗委、政府推進毛烏素沙漠治理時的獨創,我明顯感到這是推進綠色烏審建設的有力抓手。我相信按著這個思路發展下去,這裏也會像建成的烏審召工業園區一樣,實現創業者在之初設想的“廠在綠中建,人在林中走,水在園中遊,魚在水中遊。”——這並非是烏審召人浪漫想象中的烏托邦,而是今天確實的存在,明天的現實。

我們都為這個即將動工的煤化工項目祝福。

陳主任道:“咳,我現在擔心的是,要是明年檢查組再來,我可真不知道該給人家看點甚了?”

老陳還在想著他的高爾夫球場。按說,高爾夫球場與毛烏素沙漠這本應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現在卻鬼使神差地聯在了一起,攪動在老陳的腦海裏。

我與老陳告別時,真心祝福老陳的高爾夫球場走運,我也衷心祝福毛烏素沙漠走向現代化……

這次烏審召之行,使我下決心把氣力定在綠色烏審的采寫上。

我堅信,毛烏素沙漠有故事。

我望著眼前的毛烏素沙漠,暗想,也許我走進了一個故事的海洋之中,任我隨手采擷,拈一朵浪花也許就是一個動人的傳說……

四、真的,兀其高的沙漠咋就沒了?

兩年多來,我多次走進烏審旗沙漠裏,想要親眼看著那殘存的一座座大明沙低下不馴的頭,像被馴服的野馬一樣老老實實地被牧人套上籠頭。我發現,在烏審草原越是大的明沙梁越是孤單,已經失去了狂躁咆哮飛沙走石的凶悍,隻得穿上人們為他精心縫製的綠裝,慢慢彙入綠色烏審那浩浩綠海之中。

我知道,毛烏素的悄然引退,在烏審大地已經開始了倒計時。我在想,能親眼看到一塊塊沙漠慢慢消失,那是一件非常有意義而且愜意的事情。

在烏審旗看沙的日子裏,我倘佯在綠茵茵的陶利灘上,在好客的牧民家裏與牧人們大碗喝酒,傾心交談,放聲高歌,縱情跳舞;在無定河邊的農戶家裏,盤腿而坐,盡嘮家常,古往今來,無所不談。我能從毛烏素沙漠中觸摸到鄂爾多斯人的生命軌跡,他們千百年來與這塊沙漠共舞共歌共生共榮,先人的骨殖融化在這裏,先人的音容笑貌嵌刻在這裏,先人的魂靈福佑在這裏。毛烏素沙漠已經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在這裏,我不敢說自己像烏審旗的鄂爾多斯人一樣與毛烏素沙漠休戚相關,但我能從毛烏素沙漠的變化上看出時代的變遷,這裏的每一株樹,每一棵草,都會輕輕絮語,都會向我敘述沙漠裏發生的故事。毛烏素沙漠是有生命的,在我眼中它的重疊波紋就是生命的年輪,每當我從它的身邊經過時,我都能感受到它的生命律動。

我還搜集閱讀了有關毛烏素沙漠及烏審旗的曆史、文化、農牧林業、工業、地理、地質等各式各樣的資料,伏案閱讀了足有上千萬字吧。我初步曉得了毛烏素沙漠的黃與綠、紅與黑,我敢說,毛烏素沙漠在我的眼中是有曆史底蘊的,且又是豐富多彩的……

為了立體地掌握毛烏素沙漠在烏審旗的狀態,把毛烏素沙漠看得更清楚,兩年多來,我從不同的方向穿越毛烏素沙漠進入烏審旗。從東勝出發往烏審旗走,最便捷的是走包茂高速公路,過成吉思汗陵再西行,上蘭深公路,直達烏審旗嘎魯圖鎮,這可見識烏審旗的東部沙漠。我有意南轅北轍,從東勝往西過杭錦旗,然後穿越烏審旗的北部沙漠,至嘎魯圖鎮。為了看烏審旗的西部沙漠,我從東勝到鄂托克旗,再由鄂托克旗穿越烏審旗西部沙漠公路直達嘎魯圖鎮。為了看烏審旗的南部沙漠,我繞道陝北榆林市,走定邊、靖邊縣,然後掉頭往北,直達烏定河,過蘇力德草原,到達嘎魯圖鎮。

嘎魯圖鎮在蒙古語中是鴻雁的意思,這是個浪漫而充滿詩意的名字,能給人以充分的想象。這個以鴻雁命名的小鎮,現在是烏審旗人民政府所在地。這裏剛解放時隻是一個有幾百人居住的小土圍子。據老輩人回憶,那時土圍子設有城門,還有旗兵把守,以防兵患和盜賊。六十多年過去,現在這裏已是一個美麗的初具現代化的城市,有常駐人口五萬餘人。嘎魯圖的鎮長自豪地告訴我,它這個鎮子包括城市,沙漠,草原,農村,方圓有2475平方公裏。他饒有興至地領我參觀了他鎮區所轄的草原,沙漠,城市。在路上,他告訴我,2009年八月,在有聯合國人居署和亞洲人居署派員參加的,中國房地產及住宅研究會人居環境委員會將烏審旗定為全國首座中國人居環境示範城鎮。我知道這個會議,在我自己獨自看沙漠的時候,這個有高官,國內外專家參加的會議代表正在浩浩蕩蕩地參觀烏審旗的非典型化沙漠……

把全國首座中國人居環境示範城鎮放在毛烏素沙漠裏,可見烏審旗在推進城市化進程的過人之處和綠色烏審的魅力所在。在2009年7月26日發布的《第九屆全國縣域經濟基本競爭力與科學發展評價報告》中,烏審旗排名西部百強縣第33位。

媒介報道這個消息時稱:

烏審旗雖然地處中國版圖西部的毛烏素沙漠腹地,但這裏並不是一片貧瘠的黃土地。事實上,烏審旗自上世紀五十年代就因植樹造林、抵禦風沙、改造自然環境,與大寨齊名,有“農業學大寨,牧區學烏審召”之稱。但在隨後改革開放的若幹年裏,卻逐漸在全國人民的視野中淡出,直到最近幾年,一批資源能源企業在此聚集,才重新喚起了人們的注意。

這樣的報道一看就是北京的大記者寫的,高屋建瓴,俯視全國,有可能連毛烏素沙漠都沒有來過,揮筆就給烏審旗定了位。不像我輩眼睛就定住毛烏素沙漠,一連幾年都不放。

有朋友罵我:“鱉瞅蛋哇,不就那麼塊沙漠?”

可就是這塊沙漠,讓我咋看也看不夠。而且我把觀沙的樂趣、發現傳遞給我的朋友們。我曾多次對我的戰友丁新民等人說:“毛烏素沙漠在烏審旗可抗不了幾天了,張平帶著他的全旗人馬,快把毛烏素沙漠收拾完了。”

丁新民是鄂爾多斯東方路橋集團的老總,三十年前,他在當時的伊盟公路勘測部門當書記。他熟悉毛烏素的沙漠公路,幾十年來,他不知穿越過毛烏素沙漠多少次,現在鄂爾多斯沙漠上的許多道路,都是他當年帶著勘測隊員一步一步勘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