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11(2 / 3)

顯然“哄騙”這個字眼刺激了李牧濤,他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說:“我哄騙?那是四阿弟自願的,他是革命黨,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不像你,眼睛裏隻有銀子!”

“那麼多革命黨,你為什麼就讓老四拿錢?你這是坑害自家兄弟!”

李牧漁覺得李牧水的話有些偏激,就忙解釋說:“大阿哥,這話有些重了,都是自家兄弟,怎麼能故意坑害他呢?隻是因為他在那個位置,陳其美才提出請他幫忙,當時說好了,這筆錢算是寧波、杭州幾個商號捐贈革命的,待事定後立即歸還官庫,沒想到南京戰事未平,就有人向江蘇巡撫告密了。”

李牧水撇嘴說:“捐贈?你們兩家不是也有錢嗎?你們捐贈呀?!把房子和土地都捐贈了,把孩子和太太也捐贈了,把一切都捐贈給革命好了!”

這幾句話確實很尖銳,弄得李牧濤麵紅耳赤。他突然扯著嗓子吼起來:“大阿哥,今天咱們是商量事情,不是吵架的,既然你不想幫忙,那你現在就走!四阿弟的事情,我會擺平的,用不著你操心!”

正吵鬧著,秦夫人出現在客廳口,很不理解地看著三個人。

李牧水忙站起來,叫了一聲“阿姆”,說我們說話聲音大了,吵了你吧?秦夫人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幾個人吵嚷什麼,兄弟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地說話?比嗓門呀?比嗓門,我阿姆的嗓門也不低!

秦夫人的聲音不大,卻沉甸甸的,三個人都不吭氣了。

李牧水終於忍不住了,把李牧陽的事情如實告訴了秦夫人:“阿姆,本不想讓你操心,可眼下這事情,真要你出來發話了……”

秦夫人愣怔在那裏,好半天才搖搖頭,歎一口氣,說:“你們害了老四呀。”

李牧漁內疚地說:“阿姆,都是我不好,四阿弟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一定盡快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秦夫人看了李牧漁一眼,沒說話,轉身而去。客廳裏的三個人一時有些尷尬,相互看著,誰都懶得說話了。

李牧水猶豫了一下,跟著去了阿姆屋子。

秦夫人示意李牧水坐下說話。她說:“牧水,這件事情,牧濤做得不對,他至少應該跟我和你打個招呼。你外麵朋友多,去一趟南京,打探一下牧陽的處境,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把他救出來。”

李牧水點點頭說:“阿姆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南京。”

秦夫人站起來,從一個小盒子裏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李牧水說:“你先用著,這個節骨眼上,不要心疼錢,所有花銷從我這裏支出。”

李牧水把阿姆的手推回去說:“錢的事情,阿姆不要問了,這點錢我還拿得出來,隻要能搭救四阿弟,花多少錢都由我自己掏。”

李牧水說的是真心話,他是李家兄弟中最有錢的人,又是李家掌舵人,這個時候應當站出來為李家擔當一些責任。

然而李牧水的夫人曾太太得知此事,心裏很不舒服,搭救李牧陽是李家共同的事情,怎麼可以自家掏錢呢?況且李牧陽是因為李牧漁和李牧濤出事的,他們兩家更應該掏錢的。這些話,她是不敢在自家老爺麵前嘮叨的,等到李牧水去了南京,她就去了李牧陽家中,婉轉地把這些話跟陳菊說了。曾太太並不知道李牧陽的事情大家隱瞞了陳菊。當陳菊吃驚地看著曾太太時,曾太太才意識到自己惹麻煩了。

陳菊說:“大阿嫂,這可是真的?大阿哥去南京了嗎?”

曾太太急忙搖頭說:“或許、或許是我聽錯了,說的不是你家四阿弟。”

陳菊不想聽她再解釋什麼了,撒腿就朝別墅跑去,要去親自問問阿姆。曾太太緊隨在陳菊身後,跑得比陳菊都快,陳菊推開秦夫人房門的時候,曾太太搶先跪在秦夫人麵前了。

此時的秦夫人坐在太師椅上,眯著眼睛打盹,丫鬟用一把檀木梳子,輕柔地給秦夫人梳著頭。突然的響動,驚醒了秦夫人,她睜開眼睛,看到膝前跪著的曾太太,吃驚地問:“怎麼啦這是?”

剛問完,秦夫人就注意到站在一邊的陳菊了。陳菊一臉的惶恐,嘴唇微微張著,注視著秦夫人。“阿姆……”陳菊叫了一聲,眼圈裏泛出了淚水。秦夫人明白了幾分,抬手推開頭頂的梳子,對丫鬟說:“你下去吧。”

丫鬟剛退去,曾太太就哆嗦著說:“阿姆,你罵我吧,我不知道四阿弟的事隱瞞著四阿妹,無意中說漏了嘴……”

秦夫人歎息一聲,讓曾太太趕緊起來,曾太太卻跪著不動。秦夫人有些急了,說你就別給我添堵了,有事說事,趕緊站起來。“這事兒,你不跟老四家的說,我也想告訴她。”

隨後,秦夫人又轉頭對陳菊說:“你坐下,急也沒用,今兒一大早,牧水就去南京了,等他回來就有準信了。”

陳菊坐在一邊嗚嗚哭了。曾太太怯怯地走過去,想勸慰陳菊,被秦夫人製止了。秦夫人揮揮手說:“你去張羅午飯吧,今兒中午讓他們都過來。”

曾太太明白了,就去把葉禾和王楨都喊過來,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宴。秦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把在上海的李家人集中到一起,跟大家說說李牧陽的事情,免得大家相互猜疑相互埋怨,傷了彼此的和氣。

午飯的時候,李牧漁和李牧濤都回來了,看到陳菊哭腫的眼睛,兩人心裏都不是滋味,都覺得很內疚,卻又都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坐在陳菊身邊的曾太太和王楨,就想盡辦法勸慰陳菊,說四阿弟那邊不會有事的,過幾天就會有消息了。

各家的丫鬟們都過來了,手腳利索地打理著午飯的事宜,很快在客廳擺好了飯菜。曾太太招呼大家在餐桌前坐定,就等秦夫人了。秦夫人在臥室遲遲沒有出來,大家都朝臥室那邊張望,可誰也不敢進屋去請她。曾太太幾次走到秦夫人門前,都停住了。她能做的,就是歎息兩聲。

此時的秦夫人在丫鬟的伺候下,換了一件厚實的外罩。天氣已經涼了,客廳的溫度有些低。外罩是紫紅色的底子,上有黃色碎花,色調很暖,所以當秦夫人走進客廳的時候,客廳沉悶的氣氛活泛起來了。曾太太笑了說:“阿姆,這衣服好漂亮,沒見你穿過呀。”

秦夫人微微一笑:“十幾年前的老衣服,今兒隨手穿上了,哪裏好看呀,我這把歲數,穿衣服沒個好壞了。老四媳婦,你說好嗎?”

陳菊聽到秦夫人喊她,忙抬起頭,臉上擠出一些笑容說:“好,真好,阿姆模樣兒擺在這裏,穿什麼都好看。”

秦夫人微微點頭,掃視了大家一眼,眾人知道她要說正事了,都安靜下來。秦夫人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伸出手,對陳菊說:“來,讓李闊到我這兒來。”

陳菊猶豫著說:“太調皮,就讓他待我這兒吧。”

但見秦夫人一直伸著手,陳菊也就隻好把兒子李闊送出去,身邊的曾太太急忙接著,然後一個個人傳下去,最後傳到對麵秦夫人懷裏。秦夫人的這個舉動,讓陳菊心裏一暖,也讓在座的人心裏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