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濤拽了拽被弄皺的衣服,斜視王老三。李牧濤說,王老三你別忘了我是誰,我李牧濤是當年上海青幫大佬,是上海統軍司令,什麼場麵沒見過?你想跟我動粗?好呀,我稻香農場和果藝學校有上千人,不說拿刀拿槍,就是拿著棍棒,也能把你這兒砸成碎片。再說了,我們李家做什麼的,你總該聽說過吧?上海各大銀行的生意,哪一家沒有我們李家的股份?就連你經常打交道的大連錢莊,那也是我們李家開的。就你這個小毛賊,跟我耍橫,還沒資格!你說老會長把浙江會館送你了,那好,你拿出證據來,要是沒有證據,趕緊把會館騰出來!我今天把話擱在這兒,你自個琢磨吧。
說完,李牧濤拉著吉歌的手,大搖大擺地走了。王老三張大嘴巴,好半天沒喘上氣來。身邊一個家夥試探地說:“老大,我們去把他幹掉?”
王老三揮起煙袋,砸在了他頭上,罵道:“你他媽想害我呀?!”
王老三很容易就打聽到了,李牧濤說得沒錯,他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那個統軍司令。這樣的人物,王老三自然得罪不起。隔天,王老三就帶了厚禮,去了稻香農場拜見李牧濤。說白了,王老三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地痞流氓,像李牧濤這樣的硬漢,他是不敢得罪的。
王老三獻媚地說:“會館我已經騰出來了,以後李校長在這塊地盤上,有需要我王老三的,盡管說。”
表麵上,王老三點頭哈腰的,其實心裏恨死李牧濤了。這種人能當爺爺也能當孫子,隻要得到機會,就會咬你一口。
李牧濤收回了浙江會館,給營口的浙江人出了一口氣,自然在浙江人中備受尊敬,被大家推舉為營口浙江商會會長。李牧濤將會館的五十多間房屋騰出來,給孩子們當做教室,發動浙江商人捐款,籌資一百多萬大洋,成立了教育基金,為孩子們開設了十幾門課程,聘請最好的老師講課,並且第一次把西洋音樂引進了營口。
最初李牧濤隻是把精力用在那片土地上,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必然要進入當地的社交圈子。他的豪俠仗義,跟東北人的秉性很相似,因此他跟當地人打交道,很容易成為他們的朋友。再加上他當年的傳奇經曆和今天在農業上取得的神奇成就,使他成為當地數一數二的風光人物。
人出了名,煩惱也就來了,有捧臭腳的,也有背後放暗箭的。當地的公益事業,不管大事小事你都要掏錢包。一九三一年七月,營口遭受水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當地一些頭麵人物找到李牧濤商量對策,推選李牧濤為賑災負責人,這種事情,李牧濤是不能推辭的,他責無旁貸地站出來,千方百計籌集資金救助百姓。
由於水災嚴重,資金缺口很大,本地籌集的善款嚴重不足,很多人流離失所。看到這個景象,李牧濤內心非常痛苦。這天晚上,他怎麼也睡不著,起身到院子裏散步。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要不知疲倦地走下去。早就從窗戶觀察他的吉歌,再也忍不住了,輕輕走到他對麵,說:“別轉了,再轉就天亮了。”
他站住了,仰天長歎一聲。
吉歌又說:“你已經盡力了,沒有人會責怪你。”
他說:“我想回一次上海。”
吉歌愣住了,問道:“回上海去募捐?”
“算是募捐吧。我想回上海借貸,解決營口燃眉之急。”
“這事……你自己拿主意,我倒覺得,憑你一人之力,很難救助這麼大的災難。”
“我知道。但至少可以再盡一些力,讓我的心得到安寧。”
吉歌理解李牧濤內心的苦悶,就不再勸說了,問道:“什麼時候動身?”
李牧濤說:“天亮吧。”
吉歌一愣,說:“那我現在就去給你收拾東西。”
吉歌剛要走,被李牧濤一把拖住。夜色中,他看著她的眼睛。
“我想把你帶去上海。”
“讓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我想把你留在上海。”
“我哪裏也不去,我已經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李牧濤有些激動了,提高聲音說:“你不要太固執,聽我的話,你總不能就這樣待一輩子。”
吉歌肯定地說:“就一輩子。就這樣。就陪著你。”
李牧濤生氣地說:“怎麼跟袁月一個脾氣。”
吉歌聽到“袁月”兩個字,愣怔了一下,這才想到李牧濤回上海,有機會見到袁月了,盡管她內心很敬佩袁月,為袁月跟李牧濤的這份情感所打動,但她心裏還是緊縮了一下。
“你可以見到日夜思念的袁小姐了。”
說完,吉歌轉身走了。李牧濤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解釋,張了張嘴,發現吉歌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