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自己的警車前,發現警車的車頭已經被垮塌的樓房砸扁了,他試了一下,還能發動起來,於是開著殘缺不全的警車,直奔鎮政府。可去了鎮政府一看,三棟辦公樓全垮塌了,鎮政府很多幹部被埋在裏麵,其中就有他的好朋友、黨委副書記鄧貴平。他正準備衝進辦公樓廢墟裏救人,聽到有人喊叫,說幼兒園垮塌了,孩子全埋在裏麵。
他隻好掉頭朝幼兒園方向跑。一路上,他遇到迎麵跑來的群眾,就把他們攔住,喊道:“都別往外跑,跟我回去救孩子!”
黃啟福在幼兒園的廢墟上救出了五六個孩子。他說孩子們挖出來的時候,看不清是男是女,一個個像泥土豆,掏出個活的,就高興地喊叫,掏出個死的,就很傷心,丟在一邊繼續掏,希望下一個能是活的。”
幼兒園的救援一直持續到5點多鍾,埋在外麵瓦礫中的孩子都救出來了,但絕大多數孩子被厚重的水泥板壓在下麵,靠兩隻手無法營救。這時候,有人報告說,刑警張玉中午在家裏休息,被砸在房子裏,還活著。黃啟福一聽自己的戰友還活著,馬上帶人去營救。
張玉是個26歲的小夥子,他被壓在廢墟的底層,從水泥板縫隙裏喊他,能聽到他的回答。黃啟福拚命地敲碎一塊塊水泥板,奮戰了3個小時,終於挖開一個洞口,把張玉救了出來。
天色完全黑了,天空下起了雨。作為老刑警,黃啟福明白大災之後一定會有不法分子趁機偷盜搶劫,於是當晚組織人上街巡邏,守護金融機構和幾個較大的商場超市。
黃啟福說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把好朋友鄧貴平救出來,沒辦法,我就生了一雙手,救了幼兒園孩子就救不了他,到現在我都不敢見他的家人,我對不起他們呀…”
雖然大地震過去20天了,但黃啟福說起漢旺鎮政府黨委副書記鄧貴平,眼窩立即濕潤了,一臉的愧疚。因為家在德陽,黃啟福每天中午都在鎮政府食堂用餐,可以說鎮政府就是他臨時的家。每天中午陪他吃飯的就是好朋友鄧貴平,他們兩個人很投緣,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你看,這是飯票,是我在鎮政府用餐的飯票。”他說著,從兜內掏出一些餐票給我看,“我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吃飯了……”
黃啟福低頭擦眼淚。等他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我問他:“晚上為什麼讓你看守學生的骨灰盒?骨灰盒後來怎麼成了案件?”
他說:“哦,骨灰盒呀,不是一回事。”
黃啟福說,最初一些遇難學生的家長要求政府解釋他們提出的質疑,因為他們不滿意政府的解釋,很多遇難學生家長就集中在垮塌的廢墟前靜坐。到了晚上,有3名家長把學生的骨灰盒放到學校門口,說誰要挪動骨灰盒,就跟誰拚命。鎮政府擔心夜裏骨灰盒丟失了,要求漢旺分局派民警看守,顏坤就派黃啟福在學校門口守護了三晚上骨灰盒。
“政府那邊有點不負責任,地震後社會治安壓力很大,好多地方需要警察,警力嚴重不足,看守骨灰盒的事情,政府可以委派別人做。”
黃啟福說,骨灰盒案件跟守護的骨灰盒是兩回事。有一位40多歲的婦女,兩年前在外打工的丈夫死去了,她把精神寄托放在唯一的兒子身上,沒想到兒子在這次地震中被埋在學校廢墟裏,她的精神接近崩潰了。兒子火化後,她用一個瓷罐裝著兒子的骨灰,瓷罐外麵套了個紅布口袋,整天提著個瓷罐到領導辦公室告狀。顏坤局長考慮到黃啟福對漢旺的情況非常熟悉,能說一口本地土話,而且特別有耐心,就派他去說服教育那位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