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星空寂寥。
地麵卻人影幢幢。
橫店就是這樣,白日與入夜,沒有太大的區別。
明日電影開拍,演員今晚陸續帶著隨行助理,拉著大包小包進組,遙溪來這裏一個星期了,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熱鬧的盛況。
她捧著溫熱的牛奶,灌了一口,瞄向酒店陽台下穿著一身黑色淩肅風衣的男人,黑色的口罩遮了半張臉,他的助理,胖胖的一個大男孩,緊緊拖著一隻黑色皮箱跟在身後。
不知男助理嘀咕了句什麼話,走在前麵的男人停下腳步,忽然抬頭往樓上望去,視線所到之處,正好是遙溪的方位。
夜太黑,她不知道徐嘉辰看的是哪裏,也不知道樓下氣場淩厲的男人,便是新電影定下的男主角,演藝圈最具盛名的,徐嘉辰。
遙溪打了個寒噤,房間裏的電腦傳來微信“滴滴”的提示音,她百無聊賴,拉上陽台的落地窗,退回室內,許是阿敏的修改稿發來了。
樓下,隨著那抹單薄的身影消失於夜色裏,徐嘉辰收回目光,薄唇往上一揚,沒有笑意。
男助理小簡看他驟然冷下的氣場,狐疑,上前問道:“老大,怎麼了?”
“沒事。”
清冽的聲線,和著一地的白月光,更顯孤冷。
遙溪淩晨四點睡下的,兩個小時後,渾渾噩噩,總覺得放心不下,又起身刷牙洗漱,換掉身上的棉布睡裙,叫了份早餐到房間,才坐到電腦旁,把昨夜跟阿敏一起改好的最終版劇本給自己打印一份。
新的劇本昨天夜裏已經傳真給製作人與導演,今天電影開拍,她覺得心裏不踏實,隻能拿著自己斟詞酌字寫出來的東西反複地看。
這是她入行來的第一份工作,必然珍而重之。
開機儀式八點開始,遙溪囫圇咽著麵包,看著劇本的動作,專注認真。
恍然間,窗台外已露熹光,她向後伸一個懶腰,從衣櫃裏翻出一件鵝黃色的短款外套,天氣預報說今天氣溫9度,幸好打包行李的時候,她有先見之明。
給外套拉上拉鏈的時候,阿敏的電話打進來。
“遙溪,今天開機,很重要,千萬別遲到。”
“知道了,我在穿衣服,就出門。”她的半張臉被埋進衣領裏,說話的聲音有些悶。
跟阿敏到開機現場的時候,已經站了許多人,遙溪一眼看去,記者來了不少,各處都站著當下比較有名的演員,遙溪雖入了這行,卻無意在人前露臉,趁著阿敏與熟人攀談,她轉了個圈,找了堵陰涼的矮牆站著。
這牆勉強也就算得上是個裝飾物,擋不了什麼東西。
遙溪從手袋裏拿出《萬曆十五年》,饒有興味地讀起來。等過半個鍾,阿敏興許會打電話叫她回去。
“徐少,最近在忙什麼,一個月不見你的消息了。”好不動人的嗓音。
遙溪慌神,翻頁的動作沒再繼續。
很快,另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來。
“安小姐記性不好,上海電影節,不是才見過?”
“嗬!徐少好記性啊……可究竟是因為記性好,還是對慶容格外上心呢?”女人反問,對話愈發露骨。
徐嘉辰已沒了周旋的耐性,勾唇冷笑一聲,把安慶容搭在自己肩上的玉手撥開,不輕不重,卻分外有力度。
不說任何拒絕的話,態度就已經擺得十分明顯。
安慶容輕笑出聲,帶著幾寸夜上海裏女人獨有的嫵媚。
“徐少這心,可真是誰都捂不熱。”
約是停了兩秒,才聽到他低低的嗓音,說:“也不是,主要看人。”
徐嘉辰把劇本合上,難得答得認真。
他旁若無人,目光投在劇本封麵上,編劇一欄印著――遙溪。
霧氣籠罩的眼睛裏,頭一回裝了柔情。
遙溪,遙溪。
一騎近從梅裏過,片帆遙自藕溪來。
真是好名字。
安慶容見徐嘉辰的心思已沒在自己身上,頓覺無趣,索性起身,理了下外衣的褶子,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