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其實我沒有精神病，我心裏很清楚，我是恨他才這樣的。"珍忍不住哭了。
"不願上學，因為我害怕見到老師和同學，特別是看到同學們三五成群地交談時，我就滿臉通紅，怕看她們，可我的爸爸不問青紅皂白，用鞭子打我，逼我去學校，那時，我很害怕學校，一往學校走，我就很緊張。
"爸爸是一個沒文化的人，他把我和母親看成是他的私有品，動不動就打我們，不準我們違背他的意願，我如果反抗他就打得更厲害。我輟學，他叫了幾個男人強行把我綁到精神病院去。"
珍當著父親的麵很激動地揭父親的底，她的父親默不作聲，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來這種治療方法已經產生效果了，我決定繼續采用這種療法。
"那是什麼鬼地方！去的時候，醫生見是幾個人把我綁來的，忙說，趕快住院，這樣就把我送進了住院部，關在一間簡陋的房子裏，我憤怒極了，怎麼這樣，我爸爸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我恨他，是他毀了我。這時，我隻有一個念頭--想死。
'在那裏醫生強迫我服藥，服藥後整日暈暈地呆坐著，我再也不想講話了，隻是被動地活著，看著那些精神異常的人，語無倫次地講些莫名其妙的話，或者做些古怪的動作，她們真的瘋了，可我不一樣，我是清醒的，但醫生硬說我是精神分裂症陰性症狀，要我服藥。
"一個月後，他來看我，我沒有理他。他見我變成這模樣，決定把我接回家，還帶了很多藥物，醫生說要繼續治療，一回到家裏，我就拿起菜刀要砍他，被村裏人攔住，他們說，這孩子病成這樣，住院也沒有治好。這樣一來，全村人都知道我是個瘋子，我怎麼說得清楚呢？這全是他造成的。"
麵對著女兒的這番哭訴，旁邊的父親似乎有話要說，但終於沒有開口。這次的治療使他們父女有了相互溝通的機會，珍壓抑已久的積怨得以宣泄，她的父親似乎明白了女兒為什麼恨自己，沒有再堅持自己的觀點，低著點，雙手抱住腦袋，靜靜地聽。
看到珍的情緒已經表達得差不多了，我決定結束這次谘詢，讓她父親有時間去思考女兒的痛苦。不過這次珍還是沒有透露自己厭學的原因。尿床、害羞、輟學
在下一次谘詢中珍珍終於露出了少女少有的微笑。
由於父女倆的別扭已經少了很多，而珍的情緒也好了很多，我想應該是談論珍的主要問題的時候了。"珍，聽說你以前是個很優秀的學生，是嗎？"
談起她的"光輝曆史"，珍當然高興，臉上充滿幸福與自豪。"在我的記憶中，讀小學時是很快樂的，整天無憂無慮，說說笑笑的，同學們都喜歡與我玩。那時，我的成績很好，小學六年級就被選人實驗班（尖子班），這對於一個村裏姑娘來說是很了不起的，大人們都誇我有出息。"
說起這些珍幾乎沒法停下，講了很多快樂的故事，我們靜靜地聽著。講完後珍又歎口氣："唉，都怪我有一個壞毛病。"
珍有什麼壞毛病？珍的父親同我一樣有點意外，睜大了眼睛注視著珍。
珍看了一下她的父親，欲言又止。
珍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道："我有一個壞毛病--尿--床尿床！珍的父親睜大眼睛看著她，顯然他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2你光知道用鞭子來打我。"珍又生氣了。
"醫生，就是這尿床改變了我的人生。"
"讀初二那年，我的成績很好，可是我有尿床的毛病。一次競然被一位要好的同學發現了這個秘密，這下可完了，同學們會把這當作笑料的，我感到很自卑，長時間壓抑自己的情緒，久而久之，我甚至不敢跟同學講話，就這樣，養成了我冷漠、古怪、孤僻的個性，同學老師們都遠離我，同學們說我不愛說話，老師說我太膽小。"
"同學們說我自尊心很強，但我發現自己很脆弱，一句話，甚至別人一個不好的表情都會讓我傷感。慢慢地我好像總有意避開他們，以避免心中的種種顧慮。
"第二年，我參加了競賽班，要到別的中學去讀書，這時我心中無限地驚慌、恐懼，我害怕見到陌生同學，我不願意去，可父親非要我去不可，這時，我的緊張與恐懼更嚴重，同學和老師都覺得我怪，我自己也不知所措，漸漸地害怕起學校來。
"謝天謝地，突然我的身體有點不適，醫生說我患了腎炎，需要休息，這樣我離開了學校，離開了公眾場合，在家裏我的心情好多了。
"休息期滿，該去學校了，我的恐懼又與日俱增，一提起學校我就緊張，可父親竟然拿著鞭子抽打我，逼我去學校，我受到了極大的汙辱，死也不去學校。我恨我爸爸，他不了解我，隻是野蠻地逼我去學校，一點也不關心我。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我那恐懼的心態並沒有消失，反而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淒涼，沒有人關心我，疼愛我，惟有父親的斥責，母親那叫人傷感的罵聲，我好委屈，好難過，好孤獨，好絕望。有時我覺得家人故意讓我難堪，於是就與他們對著幹。
"這樣，爸爸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瘋子。"
珍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她的父親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不知道他是否在自責。我也長噓了一口氣，珍的病因終於找到了，這表明我們的谘詢至少成功了一大半。壞爸爸要做好爸爸
珍的父親是個老實的農民，與天下父母一樣，他喜歡自己的孩子，希望她能成才。珍也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她極有成才的可能。由於缺乏溝通，珍恨她的父親，恨父親不了解自己，不尊重她，珍的父親也恨珍，他恨鐵不成鋼，好端端的孩子怎麼能不上學呢？
父母是孩子人生的導師，要教導好孩子，主要任務應是營造和諧的家庭環境，讓孩子健康地成長。不說什麼特別高深的技巧，至少要尊重孩子，理解孩子。珍的父親很少與她交談，他不"尊重"她，甚至用鞭子打她，使她失去了少女應有的尊嚴，他不了解她，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為何突然厭學呢？他自以為是地斷定她精神不正常，強逼孩子進精神病院。在教導珍時，他的父親多以訓斤、指責甚至鞭打來代替教育，如珍所言："他把我和母親當成是他的私有品。"珍的心理遭受重傷。
在以後的治療中，我和他們討論了家庭中愛與尊重的技巧，孩子希望得到父母的愛與尊重，而父母也希望得到孩子的坦誠相見，也隻有這樣，才能夠使父母和孩子擁有融洽的關係。在谘詢結束後，珍的父親說："原來對孩子好也是這麼難呀！"
後來，珍去南方打工去了。
信末珍說："我那種害怕見人，害怕在集體宿舍居住的恐懼感已漸漸消失了，尿床的毛病也沒有了，現在我心情好多了，又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女孩。"
珍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女孩，也是因為她的父親終於理解她了。
第23章 母親有外遇之後
值班老師交給我一封信，我仔仔細細地看了有二三遍。這是一位少女的來信，字裏行間，充溢著憂傷、憤怒、愛與恨。我在想，這是一位有著多麼激越情懷的姑娘！而她，卻正陷人困惑。哀愁與無奈中。
再仔細地看一遍，哀怨無奈的少女心又躍然紙上。我把它摘抄出來，是希望可以借此更清楚明了地討論問題。老師，您好！
我遇到了困難，請您幫助我。
我是個醜小鴨。真的，我一直這麼以為。因為我實在長得不美。在如花似玉的俊男情女中，我隻能默默地低下頭。在門歲的青春花季，我卻與歡樂無緣，青春的歡樂，它不屬於我。
連我很崇敬很崇敬的老師，她也不重視我。憑什麼？我常在內心不停地呼喚，難道僅僅因為我沒有美貌？有人說，美貌是女人的第一財富，那麼第二財富就該是智慧與才氣了。退而不成求其次：我默默地咬緊牙，默默地下苦功，暗暗地常發誓，總有一天，讓你們大吃一驚，刮目相看。我不看電視，不聽磁帶，不逛大街，也不看雜書，每天每天，上足了發條，在家溫功課。
高二，這是一個關鍵的學年。我鼓足幹勁，勤奮學習，一個心念，隻想著能考上大學。成為一名揚眉吐氣的大學生。呀！把書斜在臂彎裏，昂首挺胸，長裙飄飄，像彩蝶翻飛，女大學生，多帥呀！
突然之間，天暈地轉，我的世界塌方了。偶然發現的事實，像惡夢、像毒蛇，緊緊地纏繞著我的心。母親，她竟然和一個不是父親的男人，在一張床上，從推門進去的一瞬間，我的心就沉入地獄，從此不見天日，永駐黑暗。
在無人的地方，我悲泣，我痛苦，含恨飲淚。為父親的不公平遭遇，我有流不完的淚，為母親的墮落，我有訴不完的恨。母親，你沾汙了這個神聖的稱呼，我恨死了你。
因為我恨，所以我痛苦。因為我恨的，是我十幾年來，最親最近的母親。無微不至地關懷，含辛菇苦地養育，豈能在一時一刻全部消盡？恨極之餘，又很心疼，又愛又恨，又恨又無奈，又急又氣，氣又沒法出。再恨死了，她還是我的母親。她與我有著扯不完、剪不斷的千絲萬縷的聯係。
對著媽媽關切的臉色，我的心在哭泣，無法一直恨母親。於是，我恨那個誘惑她的男人，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漸漸地我變得暈暈乎乎，魂不守舍，看見所有的異性都恨恨的，仇恨填塞在我的心頭。除了父親，我討厭與所有的男人交往。男同學偶爾坐在我的旁邊，我也會渾身不自在。
男教師上課，我不能集中注意力聽講，還會莫名其妙地臉紅、耳熱、心跳加劇。那副模樣，就好像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反複地對自己說，一個壞男人不等於男人都壞。千萬不能因為這事而影響上課。但是，這沒用，遇見男教師上課，情形依然壞透了。心率加速不算，頭上還直冒汗。我知道這樣的心理狀態、情緒都屬不正常，但是還想努力克製，自我調理。心中默默地想著父親。一定要為父親爭氣，他是多麼希望我考上大學。
說起父親，我的心就在發顫。他是那麼優秀的父親。他是工程師，但在廠裏常常穿著工作衣，水裏火裏地忙在生產第一線。雖隻是50多歲的人，卻已是白發過半。平時他節衣縮食，生活簡樸，總是吃奶奶吃剩的菜。他與媽媽一向言語不多，總是沉默寡言。但是我卻知道，他的心裏，就是希望我能考進大學。他是多麼疼我，我又是多麼愛他。我常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大學，為母親贖罪，以告慰父親。
但是，我失敗了。情況並沒有好轉，我的學習成績直線下降。父親也因此而憂心衝忡，他為我擔心。有天，他找了我，心事重重地與我談話。
"女兒，你知道嗎？你母親並不愛我，她另有別人已有九年。為了你，我不願拆散這個家，並且還寬恕了你的母親。但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擔憂。這不關你的事，你母親待你還是好的。我隻希望，你能好好讀書，長大後，能實現你自己的理想。你不是想上大學嗎？這其實也是我的心願。"
我的心在呼喊：爸爸，你知道女兒的心事嗎？就是為了你，我才變成了這個樣子的。我以為是獨自飲著苦酒，誰知道你早已知道了實情而忍氣吞聲。即使這樣，我不忍在你流血的心上雪上加霜。父親，讓我為你默默地分擔羞辱吧t
從此後，沉默寡言的父親更加無言，奶奶不斷地抹眼淚，她可憐自己的兒子如此遭人遺棄。娘娘也總是唉聲歎氣，說又不好說。是呀，爸爸忍了，別人又能怎麼樣。我真不知這日子怎麼過下去。仿佛是魔鬼光臨了我們的家，心整日地在地獄裏。我好痛苦，卻欲哭無淚，為我們這個名存實亡的家，為我們每個人心中壓著的魔鬼的石頭。
我變得更古怪，離群索居，落落寡歡，變成了一隻真正的醜小鴨，一個沒有希望的灰姑娘。
在這樣的境況中，我的學習成績越來越差。
媽媽，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我真的開始恨她。看見她穿紅著綠地左右打扮，火氣就衝上來，大聲地說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年紀，打扮得妖裏妖氣的。"母親在鏡子裏斜眼看著我，比試衣服的手垂下去了。難道她也未曾幸福？管她呢，這都是她自找的。
我實在太傷心，我需要幫助。就是現在，我邊寫信，卻早已是淚流滿麵，心中在呼喚："媽媽，你為什麼拋棄我們？"
通過她信上的地址，我與她取得了聯係。她在電話裏答應前來診所麵談。
見了她，與讀她的信感覺又不一樣。她並不像信中所述那樣給人憂傷脆弱的印象。她是健美的，黑黑的，紮兩根小辮，默默的，卻很會笑。穿的是她母親年輕時穿的過時服裝。這是她的獨到處，現時的青春女孩，誰會穿舊衣服？看得出來，她很懂事也很節儉。
當我把房門關上後，她就開始流淚了。因為我是惟一了解她心情之人，所以她很想放鬆一下。
我把手撫在她的肩上，說："小姑娘，你遇到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的心情也沒啥大問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等她平靜之後，我們才開始了談話。我曾經反複地看了她的信，覺得使她不安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她對母親的婚外戀行為有著太多的道德與倫理上的批判。她認為母親的行為使她與父親蒙受恥辱。而婚外戀行為的發生，卻往往並不是那麼簡單地用'"墮落"二字就能概括的，而是因社會的、家庭的、心理的、生理的諸種因素所導致。為什麼該離婚卻不離，該結婚的不結婚，這其中實在很複雜，一言難盡。我想先與她在這個問題上討論一下。
"在婚姻上，人們其實是可以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的，哪怕是結了婚的，你認為是嗎？"
她點點頭，"是的，但好離好散，為什麼要偷偷摸摸？"
"你想，父親雖然知道母親的情況，卻不想離婚，而母親也沒有提出過離婚的要求。這又是為什麼？父親說是為了你，又難說母親不是為了你？他們之間好像有一種默契，你也並不清楚，或者，父親由於什麼生理的原因而對你母親有著一種寬容了當然這是一種假設，我也並不為這種婚外戀辯護。隻是，事情既然發生，你沒有必要在情緒上那麼衝動，那麼嫉惡如仇，以為這是墮落，或是恥辱。你對男性的仇恨心理是妨礙你學習的主要情緒，而這種情緒是因為你把恥辱與性聯在一起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