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成海夫婦和蘇會長聞訊焦急不已，先後趕到了醫院。剛剛踏進樓道門口，便遠遠看到蘇夏一個人蜷縮在地板上，將臉埋在臂彎裏。他的身後便是搶救室，搶救室的燈光依然亮著，走廊上十分安靜，蘇夏的身影的聲顯得格外孤獨。
“小夏……”
蘇會長急匆匆地走到蘇夏身旁，彎腰伸手想要拉蘇夏起身。蘇夏的目光有些呆滯，她緩緩抬眼，看了看蘇會長，半晌，才低低地喚了一句：“爺爺……”
蘇夏的聲音嘶啞幹澀，一開口，便像是陳舊的綢緞被尖銳的剪刀倏然劃裂，透出深深的驚惶與無助。
“小夏，這到底是怎麼了？”蘇會長看著蘇夏滿身傷痕淚眼婆娑的樣子，又抬眼看一看搶救室緊閉的大門，心中焦躁，“怎麼會出車禍了？”
蘇夏怔怔，喉間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含淚搖頭，牙齒緊咬著下唇，臉色幾乎一絲血色也無。她雙臂交錯著抱著自己，像一隻孤獨的小鹿。
“小夏，你先站起來，地上太涼了……你身上的傷口怎麼也不處理一下？萬一感染了怎麼辦？”蘇會長絮絮地說著，蘇夏隻是默然聽著，卻也不回應，整個人無力地靠牆坐著。牆壁的冰涼穿透蘇夏單薄的衣服，一層層寒進心裏去。
此刻紀成海夫婦也匆匆走到蘇夏身旁，見她如此神情，更是滿臉驚懼。紀成海尚能自持，紀夫人卻早已經嚇得神情慌張，麵色蒼白。
她顧不上許多，幾步跨到蘇夏麵前，一下子俯下身子，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攥住了蘇夏的手腕。
“怎麼樣？殊彥怎麼樣了？”
紀夫人膽戰心驚地問著，下意識地抬眼掃過搶救室門前亮著的紅色燈光，眉峰緊蹙，滿是擔憂。
“殊彥進去多久了？他傷的怎麼樣？蘇夏，你快說啊。”
紀夫人連連追問著，見蘇夏隻是怔怔地聽著，眼中積蓄著淚水，更加驚惶不已，心裏閃過了無數不好的念頭。再三追問，蘇夏卻隻是默默垂淚不語。
紀夫人心中焦急萬分，顧不上蘇夏也是滿身傷痕，她拚命地撕扯著蘇夏想要把她拉起來，聲音也高漲了幾分，帶著哭腔追問道：“蘇夏，你說話啊！蘇夏，你想急死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是什麼情況？”
“對不起，對不起……”蘇夏被紀夫人搖晃著，忽然失聲痛哭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眼淚也終於簌簌地落下來。她喉間哽咽，聲音是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攫住了一樣，抽泣著說道，“他是為了救我，他是為了保護我……”
蘇夏這樣的反應讓紀成海夫婦和蘇會長心中俱是一驚，已經意識到紀殊彥的狀態或許不是很好……
“他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紀夫人情緒激動，一個勁兒地扯著蘇夏，讓她說個清楚。蘇夏哭得哽咽難言，又被紀夫人扯得渾身疼痛不已，幾乎要暈過去。
紀成海心中也是驚懼慌張，但好歹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所以麵上神色還算鎮定，看見紀夫人大吵大鬧，情緒起伏不定，撕扯著渾身是傷的蘇夏，心知不妥。又擔心他這樣吵鬧影響醫生搶救，連忙上前將夫人拉回來。
“別這樣，別激動。”紀成海將淚流滿麵的夫人扶到一旁長椅上坐好，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不會。你先坐下，咱們慢慢說。你看蘇夏也是一身的傷，怎麼經得起你這樣……”
被紀成海一提醒，紀夫人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方才情緒激動，一心隻撲到紀殊彥身上，忘了蘇夏也受了傷。
“對，對……”紀夫人歎息一聲，坐在長椅上，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又向蘇夏說道：“孩子，到底是什麼情況？”
“殊彥傷得很重。”蘇夏艱難地開口低聲說道。“最危險的一處傷在頭部，玻璃碎片紮進了後腦。現在正在手術。醫生說，不排除手術失敗的可能，也不排除，變成植物人的可能……另外，殊彥的身體未必能挺得過去……”
蘇夏一字一句說的極慢，聲音低沉顫動。短短幾句話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說。還沒有說完，便已經哭的幾乎說不下去。嘴裏隻是顛來倒去地念著。“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開車慢一點就好了……”
蘇夏仍在絮絮地說著，紀成海夫婦卻已經無心再聽。他們的心思都被先前那一句“未必能挺得過去”死死地扣住，從未有過的驚懼瞬間湧上心頭。
一向鎮靜淡然的紀成海聞言也不禁神色大變，臉色倏然變得蒼白，心間像是落了一枚炸彈，轟然一聲，摧毀了所有的祈願。紀殊彥腳下一晃，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趔趄了幾步，勉強扶著牆壁站穩，猶自怔忡，似乎一時不能接受這個消息。
而紀夫人早已經又驚又怕，嚇得痛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伸手去抓紀成海的手臂，聲音瑟瑟巍巍，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