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沙發上,並沒有他的身影,隻有書房的門虛掩著,他顯然正在裏麵接聽電話。雖然才沐浴過,潘愛子的手心內已經又起了一層細密的汗意,她站在沙發前,一直等到他放下電話走出書房。

在等待潘小姐的“漫長”時間裏,言梓修不但沐浴完畢,甚至已看了一會晚間新聞。關掉電視機之後,他又接了一通來電,足以想見某人剛剛在浴室裏磨蹭了多久。

這也是潘愛子第一次看見洗漱一新的言梓修。俊美堅毅的下巴上照例有一層淡淡的青影,高大挺拔的身軀上隻穿了一件半舊的白色居家純棉襯衫,下麵,是一條洗得發白發皺的米色棉布長褲。

看到他的居家服飾後,不知為何,潘愛子小姐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其實很想給他一個笑容,可是,很可能因為才哭過的關係,加上缺少任何浴後護膚品可供使用,某個家夥自己都感覺到清光水滑的臉蛋上表情明顯僵硬。

可是燈影下,言梓修的臉上並沒有笑意,眼神也深淺莫辨,這實在不像一個沉湎於情欲中不可自拔的男性表現。

潘愛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視線裏的鋒芒,她悄悄握緊自己一直攥著白色浴巾的指尖,微微仰著裸露的脖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走向自己。

其實,言副總裁的內心遠比潘小姐還要冷靜平靜,她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自然也逃不過他。於是,他鬆開了她,片刻過後,手指才輕撫一下某人的臉頰。

接下來發生的片段,才將是那一晚潘愛子記憶最深刻的部分。

這個細節,一直深印在她的腦海中,無論以後她與他之間經曆再多波折,潘愛子始終記得在這個冰冷又溫暖如春的聖誕夜――他低下頭,似乎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握住她由於緊張微微有些痙攣的左手,十指交握,領著她從客廳走向臥室。

言梓修的視線則深了一層,他對潘小姐一會哭一會笑的反常行為並無興趣,他也並未再繼續取悅她。雖然他對於潘愛子來說依舊是一個陌生人,可是這一刻的他,讓潘愛子在陌生中更增添了十分的畏懼。

可是人家一直悶不吭聲地承受著,她除了愛慕他的英俊強大,似乎也有些害怕他。

某人剛剛好像還在為“今勝昔時”而自得,沒想到這麼快就樂極生悲,可見任何事,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為好。

等到她慢慢回到主臥室,他放下手裏的書籍,臉上的表情既平靜也溫和,淡淡地命令她:“睡吧。”

潘愛子依言上床,她有些放不開,於是乖巧地轉過身去,背對著言梓修而臥。在她和他之間,她還刻意保留了大約有十公分的距離,而他,並沒有攬過她。

她看過不少有關兩性之間關係的書刊,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就這樣背對著他,弓身而臥。身體僵硬,頭腦裏麵因太過疲勞而困倦,反而全無頭緒,隻有心髒位置時而會感覺到一些疼痛。

他已經關掉了燈,她不太能確定他是否已經入睡,終於,她又輕輕轉回身去,主動地偎近他。言梓修並未說話,黑暗中,他依舊維持緘默,伸出手臂將她納入自己懷中。

潘愛子在他堅硬的下頷處抬起頭,輕聲詢問他:“你姓言?”

“嗯。”

某人明顯是明知故問,她又等了片刻,見對方沒有絲毫想要知道自己閨名的意思,她內心經過激烈掙紮,終於忍不住主動小聲告知他:“我姓潘。”

言梓修撫一撫她瘦削的脊背,接過她的話,淡然問某人:“潘什麼?”

潘愛子這時反倒猶豫了,橫亙在他與她之間的現實鴻溝一時間讓她卻步不前。她沉吟良久,最後假借睡意襲來,將麵頰貼在他溫暖的胸口,聽著他沉著有力的心跳聲,合上眼睫。

她姓潘,單名三,不幸和戲劇舞台上那位悲情女子同名。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沒有勇氣回答他這個問題。

那一夜,潘愛子睡得極淺。快到晨光微顯之時,她實際已從渾噩中清醒。

她亂蓬蓬的短發腦袋,不知何時又貼在了言梓修的胸口處。她一動不動,繼續保持原先的姿勢背對著言梓修,先用指尖偷偷試探一下自己的兩個眼角。

不是有睡眼惺忪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