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妖,神三界的交界,有一塊終日被迷霧圍繞著的森林山穀,據說那裏的景色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隻要你願意,從深穀的穀口走到盡頭,就能看清一天的樣貌。也有人說,這裏就是日月星辰變幻的開始。總而言之,關於它的傳說不少,但就是沒什麼人去過,或許真的有些人會好運闖了進去,但絕對沒有人從那裏回來,也許被哪裏天堂的景色迷住,更有可能的是被長著青麵獠牙的野獸吃了……可不管有多少的傳說,也不會明滅人們心中的向往。
夙夜打量著眼前美麗的森林,心中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這是他成為聖帝的最後一場考核,誰知道外界關於這裏的傳說是否屬實,他決對不允許自己在最後一關功虧一簣。他將注意力都放在四周,卻沒有注意到腳下無辜的生靈。
“喂,”他的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你踩到我的茯苓了,把你的腳從它身上挪開!”他扭過頭去,看到一隻似是剛修煉出人形的狐妖,栗色的長發,一雙狡黠的眸子裏閃著怒氣,蓬鬆的大尾巴在身後聳立著,佯裝出一副不好招惹的樣子,看上去著實可愛。
許是他在無情無欲的付皓宮上呆久了,這一舉動竟是讓他莫名的想笑。於是他便勾唇輕笑一下,本以為會別扭一番,他這冷麵可有萬萬年沒有笑過了,天宮上陪他喝酒的一個上仙總說:“若是你和那管紅線的惜卿一般,頂一張狐媚子笑的臉,那天上瑤池還有地上黃水,怕是都要充滿豔骨,你可就做不了掌禦蒼生的神主了。”
“我在和你說話呀!你為什麼笑話我呢!”那狐妖顯然是著急了,聲音陡然提高,“難不成你這人無情,便將草木的生命不視作生命了嗎?!”她說得激動,還有些許的喘不上氣。
這時夙夜才抬腳一看,這才發覺不知何時踩上了一株茯苓,莖葉盡折,黃色的花蕊惹人憐惜,再回頭看去,一路上都是殘枝斷葉,將他月白的衣袍染了深深淺淺的綠,如掉落凡間沾染了人間氣味的謫仙。可惜狐狸卻沒有注意到夙夜的樣貌,在她看來,夙夜就是一個冷血的人,可憐那些慘死在他腳下的生靈阿。
“抱歉。”夙夜的聲音猶如山澗泉水,清列好聽,可這種語氣在茯苓聽來卻極不舒服,那聲音就像蔻丹收藏的話本裏在街邊招攬客人的禁臠,從骨子裏的令人不舒服。他向後想退一步,卻發現這裏草木太盛,毫無落腳之處,隻有捏個法決,浮在離地半尺處。見夙夜離開了那一株可憐的茯苓,那小狐狸才放下了一絲敵意,轉眼心疼的望著那半死不活的茯苓,一邊自言自語道:“我的茯苓,都怪這個小倌子,壞人……”狐狸越說越氣,眼淚汪汪的就要往下掉。
看到這裏,夙夜竟鬼使神差的就抬起手來,又使了個法決,將地上被摧殘的植物治愈。那小狐狸看著眼前神奇的一幕,抬起頭來要打量夙夜。被那淚汪汪的小眼神打量著,夙夜又做了一件他從未做過的事,他問:“你叫什麼名字?小狐狸。”那狐狸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摸了摸眼淚,故作凶惡的露出兩顆尖牙,說到:“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說出自己的名字,你的母親沒有教你嗎!還有不要叫我小狐狸,我比你大!”
“那好,我叫洵夙夜,狐狸小姐,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夙夜有些苦笑不得,這小狐狸實在生動有趣,不是一般的大膽。
“我叫茯苓,就是我手上的茯苓。”
“那你在這裏幹什麼呢?”夙夜又問:“這裏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吧?”
“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來呢!你又是誰,我為什麼從未見過你,阿娘說……”茯苓說到這裏就忽然又變了神色,跌跌撞撞的朝西邊跑去,恍惚間便不見了蹤影。夙夜對於茯苓的舉動十分的不解,為什麼話說到一半便走了?難不成是有什麼急事嗎?不能說完在離開嗎?!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平靜的內心已經被投入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