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一頓,力氣泄了不少。“外人”這個詞,在我們之間形成一堵牆,密不透風的牆。
我是一個剛畢業連準大學生都不能算的學生,無法做到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把葉文護在身後,向人宣示:“他是我男朋友。”
四目聚焦的鏡頭感不太好,何況身後還有一個低低抽泣的慶華。
本來醫院裏就隱隱透露著一股低沉的死亡氣息,現在,四周的空氣凝聚成一點,在擴散大,就怕有東西撞破。而撞破它的,是葉文。
葉文深深地看我一眼,側身對我爸說:“叔叔,我是四季的同學。”
“同學?你厲害啊,比你媽厲害,你的同學都是男生?你們學校就你一個女生?這德性就跟那賤人一個樣。”
我爸罵起人來,追其溯源,糾其本質地抨擊你。你想回嘴,就隻能跟著他埋下的套路進行。
我說:“那賤人是你老婆,賤人的女兒是你女兒,你不賤,你怎麼知道別人賤,比賤誰比得過你。”
我爸再次揚起巴掌,這一次,葉文沒有攔,他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我爸甩了左臉甩右臉,慶華衝過來,撥開了我爸,泣不成聲地喊:“舅舅,舅舅……不要打,不要打。”
我想慶華是嚇壞了。她怕我爸再在她麵前下一次狠手,或許我會直接在醫院裏倒下。
我吐出幾顆血珠,咬牙說:“別這麼懦弱,隻會打女人。”
“你不應該這麼對他說話,畢竟他是你父親。”
“葉文,你別說了行嗎?”我握著我媽打著點滴的手,疲憊地說。
葉文站在我身後沒有再說話。慶華情緒不好已經被我姑姑接走了。她們走的時候,我媽還沒有從急診室裏出來。我姑沒有說什麼,隻是叮囑我好好照顧我媽,說她過會兒再來。
我點點頭說:“姑,慶華嚇到了,還是先讓她回去住吧。”
我姑點點頭,說:“也好,她也打擾你們很久了。現在她也放假了,我過幾天來給她收拾東西。”
我還來不及說好,她們就已經走遠了。
家族關係裏,我們家和我姑家是處得最好的,現在,最好的也巴不得快點離開,人情冷暖,隻有自己才能體會。
葉文拍拍我的肩,讓我堅強,我牽強地對他搖搖頭說:“沒事。”
葉文心疼地說:“你有沒有事都已經寫在臉上了,我還能看不出來?”
我把頭枕在他的肩上搖搖頭說我真沒事。
葉文扶著我的頭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沒事就好。”
聽著葉文從肩上傳來的心跳,砰砰砰,很有規律。他也聽著我的心跳,節奏就跟噪音的幅度一樣,亂無章碼。嘴上說沒事,心裏有事。
如果林鈺在這裏,他肯定對我進行一頓“你外強中幹”的言論,幸好,他不在。我不用浪費精力去應付他。
下午五點,葉文去幫我買晚餐,我媽的麻醉還沒有退,依然處於昏迷中。她的頭部,被白紗布緊緊包裹,一雙眼睛已經躲在了布後。這樣不用看外麵世界的瑣碎,我真擔心她揭開紗布,看著自己的頭發的時候,會不會崩潰得如同死去。
但是她現在是安靜的,就好了。
我用棉簽沾了水,一點一點小心地暈開她幹裂的嘴唇。曾經這張嘴,犀利得讓我無地自容,如今,它隻能依靠我的幫助,才能不爆皮。
我抹掉眼角快要滲出的淚,站起來準備換掉杯中的熱水,然後,我看到了站在門口,喘著粗氣,一臉焦急的林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