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搭脈的右手,少女輕輕替孩子擦拭了額頭,說道:“外麵生寒,將他抱進去吧!以後切忌受涼!”
李譽襄疼惜地抱起侄兒,深深看了看詭異而秀逸的少女。安頓好侄兒,又有條不紊地囑咐了一番,這才想起馬車外的恩人!
她,總覺得……
挪到門口時,幾下環視,竟不見了那少女。隊伍間已燃起火把照明,映得晦暗不明的天空影影幽紅。
“剛剛那位姑娘呢?”徑直躍下馬車,口氣冷硬,但春風拂柳,李譽襄臉色霽晴了不少。
“王爺,”韓秉元不知何時收起刀劍,手上卻多了長紙,恭聲回道,“這是姑娘留下的藥方,她說每日午後煎服,七分水,五分湯,也是十五天。”
她走了?!
李譽襄陰晴不定,隻是借著火把看到那娟秀玲瓏的字跡時,丹鳳眼微眯:這,這有些熟悉!
將紙整齊對折後,李譽襄抿緊嘴唇,冰川般眼睛裏盡是疏林密草,冷冷歎氣。
華,是,你嗎?
“越王穀,去查!”李譽襄瞥過遠處山穀生煙,心頭一陣。
空星幾點,散環拱月,淺雲絲絲,明天又是風和日麗吧!
太武山,五裏一舍,十裏一宮,丹牆翠瓦望玲瓏。
多年浸淫在藏書樓,沈清妍才相信四師姐許依亭的話:“太武山有九宮五十三殿。”是三百多年來帝王將相、風流名士、平民百姓對神農氏的結果。
太武山有八峰三十六穀,三海十四瀑,峰峰競秀,壑壑生煙。夷微峰北側山腰浮雕著神農的塑像,“因岩結構,真容巨壯”,氣魄宏大,外觀莊嚴,但山雕神情和善開朗,於儀表堂皇中湧動出剛韌雄壯。山雕距今已有二百六十年,幸因山體岩石奇異,加上四周古木老樹密布,神農像依舊完好無損,一雙圓目透過層層青影綠蔭,凝視眺望,料不盡的仁慈悲憫。
仰望山巔,盡是浩浩層煙累雲重疊翻騰,“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雲蒸霧奔,潔淨厚重,宛若極寒之地的冰川座座,瑰麗神秀。沈清妍牽著雪馬,身沒在太武諸峰,山苔朦朧無極近玉宇,雲殿煙舍,濕沾古樹倚蛩鳴,絲蘿長線遊細香,幽撥山籟破穀驚石泉。
“妍,他日咱們就這麼逍遙雲漢天河,暢遊海角吧!”
依舊是那麼熟悉的碧桃花下,隻是當年玉樹臨風的檀郎,可曾還能想起年少的“荒唐誓言”?
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沈清妍深吸了口淩晨的純樸舒坦,失落卻上心頭,不想感情泄露,閉住了一引銀波:賦,你在哪裏?
我回來了!
你卻走了……
山渺渺,林依依,冷然的太武山峰,傷懷婉轉的空穀佳音不絕如縷:喓喓草蟲,趯趯翟翟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穿過樓閣高低,看盡蒼樹深淺,因為是山上,又是早春晨明時候,整個越王穀都是一片寂然安謐。山中寒重濕沉,葉蓊枝鬱,虯曲攀伸,片刻之餘,一路行來,沈清妍發絲與流蘇沾粘錯交,濃密曲長的睫毛間更是霧淞淋淋,眼睛水靈秀雅,若不是人皮麵具將她的光華掩埋,沈清妍定是楚楚誘人的素娥姑射。
暖衫偏薄,晨露泛冷,沈清妍上下早就膩乎乎,趁時辰尚早,也好梳洗一番。
“七師妹!”
“清妍!”
分明一陣驚呼
和不可置信。
轉過身去朝石道一側尋找,赫然是二師兄孔相惟與夫人秦詩蕊,三師姐衛錦魚、四師姐許依亭、六師兄劉景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