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闌珊,窗外整理垃圾桶的聲音又一次斷斷續續傳來。
顧簡閉著眼不厭其煩地聽著,直到裝垃圾的車開走的聲響,一次性地強烈撞擊到她的耳膜,她才猛地睜開眼。
那時窗外,已恢複安靜,微光朦朧在窗簾上繚繞,還是有可以再入睡的氛圍,顧簡卻從床上坐起來,穿上拖鞋走出了房門。
第一眼最輕柔的目光她給予了客廳的沙發,當發現沙發上空空蕩蕩沒有身影時,她本來平靜的心,撲通一聲緊張了起來。
她快速走過去,環望了幾眼。心思更快地在想,江時易去了哪裏?是半夜離開還是……
然而心急不過半分鍾,就看見茶幾和沙發的間隙裏,江時易夾在裏麵正呼呼大睡。
明明她已經把沙發拉開變成了床,足夠他那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為所欲為,結果他竟還是淪落到了地上。
顧簡彎身先把茶幾往外搬了搬,才用力去抬江時易的身子,江時易似乎很貪戀地上,顧簡用了很大的猛勁,剛把他抬起來他又落了回去。
幾次反複,終於把江時易弄到了沙發上,顧簡也累壞了。
她沒心思考慮任何,亦疲憊地躺在沙發上想緩一緩。
當她想到江時易被這麼折騰都沒醒,睡得跟頭豬似的時候,她轉身想斜瞪江時易兩眼,而江時易正巧也轉了個身。
一時間,鼻息相近,江時易的容顏盡在眼底,顧簡本來有些銳利的目光驀地也變得溫和。
她似還沒有這麼近距離仔仔細細看過江時易的臉,沉睡時的他,臉上沒有了逼人的寒氣,冷峻的目光和生人勿近的氣場。
哪怕有醉酒後的頹廢感,英俊的人也還是英俊。
無從想象,曾經埋怨過憎恨過,覺得他冷漠無情,甚至人品有問題的人,這才過了多久,便已對他大有改觀。
尤其昨晚……
她沒想到一個人喝醉後真的大變了樣。
當他突然抱住她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顧簡都來不及感動,江時易突然趴在她肩膀上大哭了起來,嘴裏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顧簡實在不知江時易的腦海裏漂浮著什麼,但看他那麼傷心,便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沒事的,沒事。”
然而顧簡的安慰並沒有起到半點作用,江時易更大哭了起來,嘴裏的對不起一直說個不停,甚至情緒失控到,蹲在地上砸自己的胸口。
本來還覺得他怪異,結果到最後心裏卻浮起滿滿的心疼。
不僅因為他痛苦的樣子,還有他傷痕累累的腳,他這是連鞋都沒穿就跑來了?
他那時到底在想什麼,看起來那麼痛苦?又為什麼不顧腳疼地跑來?
顧簡看著看著他的臉龐,不由地分開了他的頭簾,濃濃的眉毛和眉毛間被愁緒拱起的小小山丘一瞬間便露了出來。
她輕輕地去撫平,一下,兩下……極其溫柔地……極其悄無聲息地……
然而,某一刹那,江時易眉毛下那雙深邃的眼睛緩緩睜開,與顧簡的雙眸緊緊對視。
顧簡的心頓然一慌,手也抖了一下,想要逃離,結果什麼都來不及,江時易已經抓住了摸著他眉心的她的手。
顧簡更是慌張的厲害,不知該作何解釋,所以準備裝傻。
腦子也還算配合,頓時騰起一堆亂七八糟的思緒,合適的不合適的,她也沒時間精挑細撿,剛要胡亂開口,江時易卻搶先一步,然而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很癢”,便放開了顧簡的手,轉了身子。
顧簡一片茫然,這是……還沒醒?
不多想,顧簡匆匆下了沙發跑回了自己房間。
心驚膽跳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癱在床上,後知後覺自己做了如何了不得的事,羞赧地捂臉自我慌亂。
一會兒,她覺得那些不堪的情緒籠罩的越來越深,實在坐立不安。一看表已經五點,於是挑了身運動服穿上,決定去跑步,散一散落在心上的陰霾,順便買個早餐回來。
顧簡沒想去回憶什麼,而是她現有的記憶裏,跑步的路線就是顧凡帶她跑得那幾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