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不覺得市實驗有多好,現在馬上就要被驅逐出校園了,我卻格外的留戀起這學校裏的一草一木。
“呆一天少一天了”,走在學校裏的時候,我常常這樣感慨,現在我特別願意仔仔細細的觀察這學校的每一個角落,看哪裏都是青春回憶,一粒塵土都能讓我觸景生情,我竟然矯情到希望在這學校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自己的足跡。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心裏其實還是存在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希望在我離開後的某一天,那些足跡可以跟陳塵的腳步重合,或許他也會在那一個瞬間忽然的想起我——音容宛在,永垂不朽。
教學樓後,藤花架前,我抬起頭向上看,那些在夏天裏招展搖曳的花朵,早就凋零不知所蹤,隻剩下枯幹的蔓枝,彎彎繞繞枯萎在架上,前幾天還是秋高氣爽,晴空萬裏,現在卻是滿眼的蕭瑟淒涼。
境隨心轉,明知道山是山,水是水,我卻因為自己倒黴,楞把這校園看成滿目悲秋,搖搖頭,我覺得自己可笑至致,它們到了明年春天還會複發呢,沒有機會再來的,隻是我自己。我默默的在心裏說,陳塵,等到明年花團錦簇的時候,你可會想起有些人有些事,跟隨前一年的秋風一起默默遠走?
“尹策。”
身後忽然又有人叫我,我聽得很清楚,卻定在原地不敢回頭。不隻是最近,這近二十年的時光裏,我已經無數次產生過這樣的幻聽,每次都是聽得這樣清楚,可回過頭去卻什麼也沒有,我已經厭倦了自己的期待和幻想,就像自己跟自己做沒有結果的遊戲。
此時此刻,他更不會來找我了,不是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他累了。更何況,自從陳塵調換了座位,他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不,也有一次。有一次他特意拜托關茉莉把一個本子送到我的麵前,本皮上明晃晃的寫著,“尹策,我們以後不要再有任何來往了”,關茉莉把本子放到我桌上時,臉上是滿滿的同情,本子上那句話,已經將我們的結局寫得很清楚——我被甩了,連關茉莉都已經不屑於在我麵前得意了。陳塵讓關茉莉給我的,是我跟他平時聊天用的本子,裏麵有這一個學期以來,我們在課堂上的所有交談,現在,他不要了。他竟然用這種方式,昭告天下——他不要了。
“尹策!”
我還是呆呆的看著天空,不想回頭,他都已經做到那樣絕情,我為什麼還不肯放棄自己的幻想?難道忘了每次回頭尋覓過後,自己可笑又可憐的慘狀,現在,我不想再這樣了,就算身邊沒有旁人,也給自己留一點自尊吧,別意淫,別回頭。
“你連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是嗎?你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是嗎?”
我一度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失戀,得了精神病,那些整天胡言亂語的病人不是都像我現在這樣,把滿腦子的幻想當做真實的嗎?我現在不僅能夠聽見陳塵整日裏叫我的名字,連他要對我說的話,都能臆想出來了。
我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抬腳向前,準備離開。
身後有一個人拉住了我的手,“尹策,我是真的有話要跟你說。”
不是幻覺,好像真的不是幻覺。拉著我的手溫柔有力,掌心傳來的溫度真實的傳遍我的全身,我慢慢回過頭去,又是讓我魂牽夢縈的那張臉。
他還是憔悴,瘦削,眼神裏還是充滿憂傷落寞,他說:“尹策,你讓我拿你怎麼辦?”
“我也想問你”,他不是說他已經累了嗎,他不是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往了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回心轉意?我何嚐不想問他,我到底該拿他怎麼辦,難道,我就這麼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孩?
沒有放開我的手,他低著頭,雙眼看著地麵,“我都聽說了……我不會讓學校開除你的,我會阻止他們。”
他又要做什麼傻事?我真的怕了,如果他再為了我傷害自己,我寧願讓學校趕緊把我開除,“沒關係,開除就開除吧,反正其實……我也不太喜歡高中的課程……”
“離了學校,你還能去哪兒?!你要去跟林也寧浪跡天涯嗎?”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是在計較林也寧的存在,難道就連他都認為林也寧跟我關係不一般嗎?我心裏隱隱的覺得生氣,失望,不過卻裝作沒事一般,開玩笑說:“我想好了,要去北京,陪我馬雲哥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