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氣得放下窗子,發出了咚的一聲,一甩手轉過身來,結果一下子打到了在炕上爬的大林臉上,不到一歲的小娃子登時哇哇大哭起來。
出去給大林倒水的蘭朵趕緊跑了回來,看著小臉紅紅的大林,心疼的用嘴呼著氣、嗬哄著大林,嘴裏嗔怪道:“芽兒,卓少爺看中紫鳶,不理會你,也用不著拿大林抓邪乎氣啊(出氣筒的意思)?!”
蘭芽尷尬的輕輕揉著大林的小紅臉,用嘴呼著氣吹著,大林則不買帳,一把抓住送上門的手指頭,放在嘴裏一頓啃咬,蘭芽看著手指上清晰的牙印,哭笑不得道:“你還真是屬秦焱的,就喜歡咬人。”
說完,臉色登時凝滯。
秦焱臨死前,在自己的耳邊,沒有說著惜別之語,而是唱了一首曲子,後來才知道,是秦國的《憶難忘》,一首廣為傳訟的民間俚曲,說的是親人間的生死離別。
秦焱,已經成為自己的親人,如同宋亦灼,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骨頭裏,若是忘記,無異於刮骨之痛。
蘭朵見蘭芽紅了眼睛,以為自己說重了,喃喃著想要解釋什麼,蘭芽卻苦澀的一笑,搖了搖頭,穿上衣裳,披上狐狸大氅,連午飯也未吃,便回了半山於家。
回到屋子,倒在冰涼的炕上,胡亂的就睡著了。
入夜,覺得一陣饑腸漉漉,爬下炕,拿起水杯牛飲般的一陣喝,肚子立即暖暖的,飽脹了一些。
正滿意的撫了撫肚皮,突然眼睛一立,自己沒有燒炕,炕為何是溫的?自己未燒水,水為何也是溫的?
躡手躡腳的走到外灶間的夥房,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低矮的馬紮上,將木柴往灶裏填著,笨拙的模樣,讓人看著好笑。
蘭芽抱著肩頭,閑適的靠在門框上,好笑道:“炕已經熱成火碳了,你是準備烤乳豬嗎?”
少年慌的一起身,見蘭芽滿是戲謔的臉色,局促的將雙手放在身前,攪動著手指,低著頭。
蘭芽笑著遞過帕子,見少年一怔神,索性就是自己的手,用帕子給少年擦著臉頰上的黑灰,嗔怪道:“瞧你,自己都成焦碳了,趕明兒管你叫黑碳頭得了。”
黑灰擦掉,少年的臉又成紅紅的一片了。
少年喃喃的從懷裏拿出那隻銀白色的手套,遞給蘭芽道:“別亂送人,這是天蠶絲的,尋常刀劍不入,我費得好大力氣,才勻出這麼一付來。”
想起上午的畫麵,不由得“切”的一聲,嘟著嘴道:“給我的,你怎麼向你的柳姑娘交待?還是把留在我的那隻給你,送給她好了。”
卓蕭然臉色一黑,將手套硬推到蘭芽手裏道:“哪有女子的手磨得跟老樹皮似的。”
蘭芽氣得手再次纂成了拳頭,這是說自己的手粗糙有老繭了?自己經常上山打獵,如猴子般在樹間竄來竄去,他又不是不知道?!
再見少年,已經邁步要走到院門了,蘭芽撫著空空的肚子,喃喃道:“我餓了......”
少年的身形如同被釘住般。
蘭芽委屈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想吃麵條。”
少年遲疑的轉過身形,肚子不合時宜的空響了一下,尷尬道:“我也餓了。”
蘭芽嘴角呈現了可愛的孤度,將屋裏的半袋子麵拿了出來,遞到少年麵前。
少年的臉可疑的一紅,喃喃道:“君子遠孢廚,我,我沒做過。”
蘭芽用眼色看了看麵,又眯著眼看著卓蕭然,小小的臉,圓圓的眼,粉嘟的唇,如同一隻可愛的包子,登時萌化了少年。
少年尷尬的將麵放在盆裏,又舀了一瓢水,嘩的一聲倒在的盆裏,再看盆裏,成了一團稀麵湯......
少年慌忙又舀了兩瓢麵,倒在了盆裏,再看盆裏,又成了白幹麵疙瘩......
於是,少年忙得不亦樂乎,一會麵,一會水,蘭芽的臉色則與麵粉成了反比,越來越黑......
在犧牲了半袋子麵和兩盆水後,麵團終於和好了,開始擀麵條,忽而細,忽而粗,放到開水裏,忽而長,忽而短,好好的麵條,最後成了疙瘩湯......
蘭芽好笑的搖了搖頭,將昨日凍的雞肉緩開,切了雞腿肉和蔥末,打了一個辣椒醬肉鹵,二人這才坐下來,吸溜著吃著碎麵條。
許是一天隻吃了早飯,二人一人吃了兩碗麵條才罷休。
本來滿滿的幸福感,在看到還剩在盆中的碩大的麵團時,蘭芽感覺渾身都不好了,這些麵,即使全家都來吃,吃十頓也吃不完。
卓蕭然麵色尷尬道:“卓六估計還能吃下宵夜,我將麵團拿回去做麵條,方便又省力......”
方便又省力?蘭芽眼睛頓時一亮,搖了搖頭,喜笑顏開道:“你的提議不錯,得空我做些新吃食。”
看著瞬間又喜笑顏開的蘭芽,少年頓時覺得心裏滿滿的,如同被碳火烤得暖暖的,時不時偷覷一眼小女孩兒,直到夜上掌燈,才離開了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