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枯死的榆樹下，一條老狗不知道多少歲了，程林經過的時候眯著眼趴在那兒。忽然抬頭迎著風聳了聳鼻子，渾濁的狗眼瞬間亮了一下又眯了起來。
程林想起三年前的時候，每次走過，這條狗都要掙著快磨斷的繩子衝自己狂吠一通，當時心想一定找個機會把這鬧人的東西宰了，叫上王越也就是這狗主人的侄子好好吃一頓。幾年下來，幫著父母做農活身體健壯起來，而這老狗再沒了威風，尾巴斜耷在屁股後麵，眼睛總渾濁的眯著，一身賴毛，後腿地方光禿禿的，一個夏天也難再聽它叫幾聲，也就再想不起自己對這狗的恨意了。它的主人王狗子自從繩子磨斷也不再栓它了。
路過的人對著破院裏吆喝：“王狗子！你狗兒子老啞巴了，你出來給叫兩聲啊！”他不搭理，老狗也跟沒事一樣趴著，大概也像那沉思的主人一樣，默默算著自己活了幾年，還有幾天日子了。人們嘻嘻哈哈的繼續向自己該去的地方走著。程林在人群後看見門似乎動了一下，再仔細瞅時巴掌寬的門縫後麵什麼也沒有，也就跟著人們去了。
村口的樹林，眼前一片開闊，阡陌縱橫的田地中間一條溪水，人群順著沿溪的土隴有說有笑向著帳幕一般的山走著。說著誰家的地薄，誰家的漢子懶，誰家媳婦潑，誰家的兒子呆，誰家的婆子傻，程林心想不如意總有別人，如意的也不知道是誰，應該是這些閑話的人吧。
幾裏的路說笑著，不知不覺到了山腳，順著亂石灘高一腳低一腳走著，人們話也少了。
“林子！林子！”後麵有人邊跑邊喊踢得亂石呼啦直響，回頭正是自己好朋友王越，他正滿頭大汗的追著，前邊的陳老漢嘟囔著：“小娃子們……“
王越跟上人群對著程林的背就是一巴掌：”也不知道等等我。“
程林不想理他，沒感覺一樣走著：”誰叫你聾，每次都等你等的花兒都謝了，咱再在後麵跑著趕，我沒你腳力好。“
王越不接他話茬，自說自的：”你不知道我昨天去給我叔幹活，我叔說西山都是亂石雜草毛都不長，東山上才是采藥的好地方。三十年前泥石流把村東頭那片老林子刮了，第二年幾場雨把東邊崖上的石道都毀了，東澗的水越來越急，再沒人能去那邊了。這才人們都往西山來，我叔說咱們都傻，老天要絕咱的路，還瞎折騰。“
程林不想聽他胡說，步子加快起來，眼看前麵的人都到了進山的溝口。王越急匆匆的跟上，嘴裏還不停的說著。
程林不耐煩：”你不想來就回去，來了又喳喳，你把那老狗的叫喚勁偷來了？再慢點跟不上，咱倆瞎子，你準備弄一筐草回去喂豬不是？“王越也不生氣，步子也快起來，嘴上倒是消停了。
晌午時候人們順著雜草叢生的小道到了一個山穀，領頭人叫停大家在這兒歇腳，準備天涼再上山。山穀兩麵絕壁，兩側斜坡叫不上來的名的雜草蔓長著，中間全是石頭。前麵山勢陡然拔高，也是光禿禿的絕壁，不過比兩側要低了不少，有幾根如程林手臂粗的麻繩垂著，後麵有些凹坑，這顯然就是上山的”路“了。
中午太陽直射穀中，沒有一絲風，石頭熱的能烙餅，王越苦中作樂給這起了個名字”燒餅穀”。好在山壁上有幾個天然石洞，人們把這幾個山洞收拾出來，竟然還在一個洞中發現一眼泉水，成了個歇腳的好地方。領頭長輩在泉洞歇著，其他人自找熟人歇下。王越跟程林在一個洞裏，外麵搬了石頭來坐，把水淋些在石頭上竟還是燙的屁股疼，索性全倒了，再去泉洞灌些清涼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