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無言中,他又伸出了手道:“我們走吧!”
於是又被他牽著,一步一步走下城樓,乘上馬車回宮。一路上我表麵雖鎮靜,而內心卻是波濤洶湧。明天就是劉煜澤的生死之戰,而他竟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一樣。
劉煜澤……
劉煜傾……
我的內心從未像今天這樣彷徨糾結過。
當夜,我照往常一樣服侍劉煜澤更衣就寢,手無意間觸到他胸口的一道疤痕,突出皮膚一道扭曲的猙獰,讓我的手猛地縮了一下。其實劉煜澤全身上下都遍布著這樣的劍印刀痕,隻是平常未曾留意,而今刹然觸及,竟是莫名的一驚。
“怎麼了?”劉煜澤看我久久不動,詢問道。
“沒……沒什麼……”我即刻收回思緒,替劉煜澤將寢衣上的帶子係緊。
夜半三更,我們倆背對著背躺著,他不言,我亦不語。
然而聽他的呼吸聲,我便知道他沒睡。
莫名的難受纏繞心頭,我知道今天我已經深深地傷了他。
可是我能怎麼做,又該怎麼做?原本就想好的,做劉煜澤的皇後隻是一場交易,隻是為了救煜傾而已,可是為什麼當我走到了這一步,我的內心卻是這般糾結難言?
一側的窗子開著,夜風湧入,吹動落地的鮫紗帳幔飄搖而擺,月影也隨之晃動。
夜不成眠。
————————————
第二日天剛破曉,便有內監前來叫早,並將劉煜澤的洗漱用具和衣服準備好呈上來。不過準備給劉煜澤今日的衣服不再是明黃的繡九龍團朝服,而是一副暗金色的盔甲。
睜著眼睛到黎明,雙目格外地酸澀。我勉強地爬起身來,卻隻望著太監手中托盤上的盔甲發愣,這時煜澤早已經洗漱完畢,自顧將盔甲穿上了身去,回過頭來,朝我輕輕一笑。望著他輕鬆的神情,我卻心如泥漿翻攪。
我送他出鳳儀宮,就在他即將踏出宮門的最後一刻,一股莫名的情緒突湧而出,我忽然奔上前去,從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盡管他盔甲上的堅硬的鐵紐咯得我生疼,我還是久久不願放手。
我知道,今日這一戰,對他來說可謂生死之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我竟有些害怕,害怕這一別後,便是永生不見。
“再怎麼樣,你也要對我點信心吧!”他又是輕輕一笑,抖了抖肩,轉過了身來,忽然在我額頭印下了柔淺的一吻,猶如一瓣飄墜而下的杏花。而後也不待我答話,便接過一旁太監遞上的頭盔,大步離去,瀟灑得仿佛是去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我望著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了宮牆的拐角處,低下頭默默走回屋內,心緒繚亂。
眼望著日頭越升越高,突然一陣喊殺聲與兵刃交接的聲響隔空傳來,似乎非常遙遠,但傳入耳中仍是萬分清晰。
又是一場廝殺,又是一場皇權的爭奪。
隻是不知這次,誰勝,誰負;誰生,誰死。
然而,每一種結局都是一個錯誤,每一種結局都是一場悲哀,每一種結局都是一座以鮮血與白骨為砌而成的墳。
而我們都是囚困在牢籠裏的螻蟻,隻等著勝利者來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