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耀眼如星辰的她逐步邁進椒房殿,後妃屏息凝視,一時之間空氣倒成了稀薄至極。來人的氣勢太逼仄,盛過皇後三分有餘。

一切的誓言終將磨滅。

金陵獸吐出的熏香融合她的聞言軟語,“臣妾給皇後姐姐請安。”曼妙堪若花綻的身姿,顰笑間,如同罌粟花一樣,後妃已神魂顛倒,中了蠱毒。

水袖一聲輕咳提示,後妃猛地想起她們該起身行禮,拜了再拜,叩了響頭。

簾子後權後臉色發白,搗爛玫瑰花瓣的醬汁染著蔻丹嵌入鳳椅的鳳首,外人確是看不出來。

沈韞沒有吱聲,其他人哪裏敢起身。

“平身。”權後吐氣。

沈韞笑靨如花,招呼著後妃坐下,唯有末尾靠右一個空位,但她絕不屈尊。

首位坐立不安占領位子的是江貴人,她麵露難色,想要起身,簾子後狠戾的眸光逼視,她不隻好故作鎮定喝茶。

權後語氣刻薄,就連對她的敵意,偽裝都懶得,“妹妹怎麼不坐?嫌本宮的凳子不如你未央宮的?”

“姐姐說得哪裏話,姐姐的東西自然是整個後宮最好的……”她眉目浮動著輕盈的笑意,目光躊躇滿誌掃視四遭,她目下得找個緣由兒好讓胭脂離身,侯美人的品階較低,卻處之衛賢妃上首,她笑容毒辣美豔,“本宮若是沒有忘記,侯妹妹此番還是居其美人之位?”

侯美人怎知她的心思,隻得以咬牙點頭。

這一點頭更是著了道。

侯美人之下首還是安貴嬪,因著安貴嬪同霍婕妤表麵交好,也就尋思著坐在一起絮絮叨叨。

沈韞眯了眼,轉而望向安貴嬪,道:“安妹妹是貴嬪,乃從三品,可是?”

笑容可掬像是有一股親和力,不自覺就能深深陷進去。

安貴嬪鬼使神差地答道,“如娘娘所言。”一切都像是貴妃娘娘在話家常,安貴嬪怎知不過一個圈套。

“初妹妹榮寵一時,身份可比一般人尊貴多了,怎能心安居屈他人之後?”

安貴嬪雲裏霧裏,偏頭剛好觸及侯美人的目光,想來也是,她可是從三品的貴嬪,候嫻雅不過是七品美人,怎可坐於她前麵?心思即便是細膩,也著了她的道。

“侯妹妹,既然你我都是姐妹,可也不能忘記尊卑才好。”安貴嬪抿了宮婢送來的茶,溫溫雅雅笑著。

侯美人後背一涼,煙波浩渺,驚道:“姐姐說得極是,妹妹受教。”

侯美人起身的罅隙,她趁勢而坐,也不枉她周旋之苦。

她撩袍而坐,後妃臉上都變了色。暗道,此女已非昔日任人宰割,不諳世事生存的貴妃娘娘。不過寥寥數語,讓安貴嬪開口,好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一時之間椒房殿寂然無聲。

宦官匆匆忙忙來報,麵色通紅,抬頭道:“皇後娘娘,昭容娘娘暈倒雪地,如今整個太醫院都在昭容娘娘的寢宮。”

旁人許是看不到權後緊握成拳的模樣,但她卻看到了,勾唇冷笑,魅惑萬千。

“房妹妹怎的就暈倒了?”她冷聲問道。

小宦臣低眉順眼道:“之前昭容害了風寒,這不今個兒出門也不知加衣,這不就暈倒了。”

權後從那珠翠簾子後走來,精致無雙的麵龐,素麵朝天,沈韞微微訝然,果是美人胚子。

一大幫子的後妃去了房昭容的清漪殿。

半掩著的窗牖雪粒子飄散著落在房鏡疏的榻畔,驅之不走的冷氣陰邪,熏香繚繞,藥香纏骨,她烏紫的唇瓣幹癟著,手指揪緊錦被,望著她們這群嗚嗚泱泱的人,想吐出什麼字、表達什麼,無人能聽得懂,看得懂。隻隱約暗香浮動,一抹妖豔身影不定發顫。

紅藍色圓領朝服一群男人正是太醫署的精英,其中杵著的也有慕嗣,眉頭深鎖,束手無策一般。

譚幕如同霞綠色的絨毛,點綴著烏青的枯枝敗葉,又隻道是紅顏薄命的女子,一縷魂即將隨煙波消散。

她舍不得她死,她還想為她腹中的孩子報仇,死了倒是極為無趣。

“慕太醫,昭容可還有救?”她笑容滿麵,俯下身輕握房昭容的手,把著她的脈搏。

慕嗣眉心一蹙,“不聽話的病人,大夫也是無力回天。還望娘娘節哀。”

房昭容的手顫著要表達什麼,她的脈搏並沒有到回天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