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這樣說,劉秘書便折回頭來看謝樹聲。
此時,天邊已經現出魚肚色,田野裏晨霧彌漫,謝樹聲的臉色在曙光中顯出一種不自然的紅紫,像被泥水泡得太久的茄子。他仰麵躺倒在田埂上,鼻翼張得極大,喉嚨裏有拉風箱般的嘶嘶聲,一雙眼睛毫無生氣地盯住劉秘書,眼睛裏似有懇求。
劉秘書沉吟半晌,說:“休息一下可以。想鬆綁、想拿掉嘴裏的東西,都不可能。”
謝樹聲掙紮著把腦袋抬起來,嗚嗚地很想要說什麼。
劉秘書眉頭逸蹙,揮揮手:“沒什麼可說的,這是血債,我不會憐憫我的仇人的。”
她抬頭四望,看見不遠處有個看青人住的小草棚,吩咐其他人說:“到屋裏去吧,外麵霧氣太大。”
進得屋裏,小戰士把謝樹聲安置在牆角,繩頭拴緊在牆柱上。經過一夜間的奔波折騰,他們每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七手八腳從外麵草垛子裏抽幾捆幹草鋪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下去,眨眼間就揚起一片鼾聲。
毫無睡意的隻有劉秘書,此時她周身血液仍被複仇的念頭焚燒得熾熱,借著這一股奇異力量的燃燒,她感覺不到絲毫疲勞。
她背靠在牆上,想著兩天來生活中的變故和遭遇,想到跟畢初分別數年,他竟然已經身首異處,從此他們天上人間再不得相見相愛,忍不住又一次悲從中來,淚水悄悄奪眶而出。
劉秘書抬手擦去眼淚時,看見牆角處謝樹聲那雙緊盯她不放的眼睛。那眼睛裏分明是一種急切和哀求,希望她能扯了他口中的東西讓他說話。可是這在劉秘書看來卻成了嘲諷和悲憫,慶幸她不可能抓住蔡賢償命似的。
想到這裏,劉秘書怒從心起,刷地站起身來,狠狠瞪了謝樹聲一眼,大步走出草棚。田野裏晨霧已經漸漸散開,東邊天空露出了太陽的淡紅色的影子。放眼望去,收割之後的土地蕭瑟一片,三五裏之內不見行人。
劉秘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抓謝樹聲的目的是要引來蔡賢,此刻蔡賢就是接到消息帶了人追過來,又怎麼找到這個小草棚呢?再說,如果蔡賢帶來的人多,小分隊有把握將他抓到手裏嗎?
思想了片刻,劉秘書又走回屋裏,彎腰推著小戰士:“醒醒,醒醒!”
小戰士騰地坐起身,兩眼通紅,愣愣地望著疏影。劉秘書就說:“外麵有灶,有柴火,你幫我搭把手,我們去燒點吃的。”
小戰士驚訝道:“你不怕煙火把人給引過來?”
劉秘書瞥了謝樹聲一眼,附在小戰士耳邊說了幾句話。小那小戰士連連點頭,心悅誠服的樣子,起身跟她出去。
小戰士出去後才知道,草棚外麵的確有眼磚砌的小灶,鍋卻沒有。原來劉秘書剛才那話是說給謝樹聲聽的。他對著劉秘書會心一笑,找來一抱耐燒的樹枝荊條,幹脆在空地上攏起了一堆火。劉秘書則蹲下幫著撥弄那些枝條,盡可能讓火燒得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