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詒雲一清早就被樓下的嘈雜聲吵醒。
她下樓一看,卻赫然看見顧襄銘在小廳裏,緊鎖著眉頭。
詒雲覺察到異樣,便問他,“怎麼?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顧襄銘轉過臉看她,麵色凝重,“行知的隊伍沒回來。”
詒雲楞了片刻,耳邊真似突然間有蜜蜂飛過般嗡的一響,臉色頓時就變了,失聲問道:“沒回來?”
帶著新兵進山打鬼子,沒回來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心裏都明白。
顧襄銘又補充道:“淩晨出發的,出去的其他人都回來了,隻有他的隊伍。”
詒雲沉默了,隻覺得渾身冰涼透了。
顧襄銘站起來,說:“你在家裏等消息吧。”
忽然間空氣像是凝固了,詒雲與顧襄銘好一會兒相顧無言。
“你該是有別的事情要忙吧,趕緊去吧。”詒雲瞬間好像恢複了鎮定和信心。
她從茶幾上拿了手表來戴上,係著帶子的時候還看看時間:“這掉隊的事情不是常有,不用大驚小怪。我想行知是個有分寸的人,還是先不要說什麼吧,又還沒有確切消息,我們何苦來的草木皆兵。”
顧襄銘看詒雲鎮定地批上一件披巾,從容的像是他剛剛說的這則消息,就是從廣播裏聽來的最尋常的一則新聞。
她果然走出去,看著壁爐上擺著的全家福,將收音機打開了,廣播裏是當日的早間新聞。
那是行知從崇城走前拍的相片,還是夏天呢,每次看到穿著夏季製服的行知,他自己都要調侃一番,到底是像土匪還是像正規軍。
詒雲總是開玩笑,說看看相片裏人的樣子,恨不得把這孩子都遮了,好騙自己說歲月不曾流失的那麼快。
“詒雲?”顧襄銘喊她一聲。
“嗯。”詒雲看他,並沒有介意他這樣喚她,隻是指了指相片,“我還是出去看看,再回來等消息。不去,我不安心的。”
顧襄銘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早餐桌上,顧襄銘也陪著她吃飯,兩人都保持著平常的樣子,餐桌上的氣氛還是有些異乎尋常。
平時吃飯雖然也冷清,今天也格外安靜些。
詒雲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鈞儒死前的那雙眼睛,隻忍著心裏翻騰著的不安和難受,微笑著送顧襄銘出去。
車子載著顧襄銘駛出大街,詒雲這時候才覺察自己眼眶酸熱。
她低了頭,正預備進屋,就見顧襄銘竟然從街上走了過來。
原來他跳車了……
顧襄銘的腳步極快,詒雲看著,心裏咯噔一下,就見他快步來到自己跟前:“上車,一起去陸軍醫院,行知受傷了。”
詒雲來不及問什麼,顧襄銘就將拿在手上的軍大衣展開給她披上,拉著她上車去。車子發動起來,他握了詒雲的手,說:“他替一名狙擊手擋了一槍,身上受傷了。眼下傷勢不明,醫院隻說沒有生命危險,我想你自己是懂醫的,我們過去看看便知。”
詒雲緊緊握著顧襄銘的手,聽著他簡短有力的交待,反而比剛剛聽到出事的時候心更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