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九感覺自己睡了一個很長的覺,長到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忘記了何年何月。
睜開眼,水藍色的幔帳映入眼簾,一旁坐著一身白衣的男子,看上去寧靜安詳。
“重冥?”她試探著換了一聲。
正閉目休息的男子聞聲睜開眼:“阿九,你醒了。”
禦九四下環顧一圈:“這是哪裏?”
“南海邊境的一座小漁村。”
她坐起身,揉了揉脹痛的腦袋:“戰事……怎麼樣了?”
“你放心,已經結束了。”
她抬目,看向身旁的男子。
換下了一身蕭索沉重的黑衣,此時此刻,身著白袍的重冥,讓她不禁想起曾經那個溫文爾雅的百裏傾懷。
“你怎麼樣?”她細細打量他:“不是有火炎玉嗎?寒毒怎麼可能還會發作?”
他道:“火炎玉隻能暫時壓製千幻雪凝的毒性,終有一天,火炎玉將會在千幻雪凝的作用下,耗盡能量,再也無法壓製毒性,況且……”他頓了頓:“中了此毒的人,一旦被陰化,毒性就會立刻擴大,一旦陰化解除,就會大規模發作,藥石無醫。”
禦九怔住:“那……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血炎玄芝草,你……就會……”
“對不起,阿九……”他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早知這樣,當初我就該死在紀鄴。”
“你瞎說什麼!”她討厭聽到死這個字眼。
他苦笑:“阿九,其實你心裏明白,你根本救不了我,否則,你也不會在我被陰化便離我而去。”
“重冥……”
“阿九,你不用說,你想說的一切我都明白,你這麼做是為了我好,你想讓我好好活著,可我……”他深吸口氣,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我辜負你的期望。
“你不要這麼說,如果說辜負期望,應該是我辜負了你才對,你那麼信任我,可我卻因為一己私欲,將你一個人丟下。”一想起這事她就覺得難受,當初重冥離開的時候,她原本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將他留下,但她還是放棄了。
與其說希望他過得自由,不如說是因為自己害怕,害怕麵對一個沒有七情六欲,麵對一個不再深愛自己的男人。
“阿九,我曾經以為,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背棄你,但我對自己期望太高了,直到這件事,我才知道,我不過也是個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脆弱。”說到這裏,他像是有些冷,微微顫了一下:“一想到我差點殺了你,我就害怕得不得了,我痛恨自己的懦弱,也痛恨自己的不堅定。”
那個陰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中了詛咒又是什麼感覺,禦九並不清楚,不過料想著也不會好受,她往前挪了挪,讓自己靠在他的肩上,這樣不但自己舒服,也能讓他暖和些:“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想想以後怎麼辦,才是正事。”
他順勢摟住她:“以後我就跟著你。”
她斜睨他一眼:“不怕我賣了你?”
他柔柔地笑,笑聲低沉溫軟很是好聽:“你舍不得的。”
她輕哼一聲:“臉皮越來越厚了。”
“阿九,我發誓,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從現在開始,我會永遠護著你,絕不再傷你一分一毫,直到……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她擰起眉頭,都說了不喜歡聽他說死這個字,他卻一個勁得氣她,她歪過腦袋,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
他吃痛,哀怨地瞪她一眼:“你是屬狗的嗎?”
“誰讓你說了讓我生氣的話。”
她也側首,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一口:“怎麼?實話都不讓人說了?”
好癢!她在他懷裏扭動了一下:“就算是實話,我不喜歡聽,你也不能說。”
“好吧好吧,我都聽你的。”他舉手投降。
禦九突然沉默下去,一語不發,隻圈住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口。
“怎麼了?”他輕拍她的脊背。
她的聲音悶悶的:“重冥,我不想讓你死。”
“人固有一死,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安慰。
她又不說話了,整個人顯得無比安靜。
正懊惱自己不會說話,連寬慰人都寬慰不到點子上時,她突然從他懷裏掙脫,抬起身子,一字一句道:“重冥,我決定了,我要救你。”
他先是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救我麼?”這一次也是一樣,如果沒有她,恐怕自己就要做一輩子的行屍走肉。
她用力搖頭,抓住他的一隻手,牢牢握住:“我要去尋找血炎玄芝草,雖然希望渺茫,但也總比沒有希望好,也許老天眷顧我們,就真的讓我找到了。”
他卻並不樂觀,這麼多年,他什麼法子都用了,早就對解毒一事不再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