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你走的時候我沒有難過。從一開始你來到我們班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其實你終究會離開,不會停留太久。這個村莊太小,而我們需要的太大。我向姐姐一樣笑著和你說再見,握手,擁抱。
就在前一天,黃昏的時候,你蹲在台階上看著我,我抬頭等著你說話,沉默了很久。
我很想時間就停在那一刻,再也不要走動,那樣我就不會知道你要離開,你要離開。
可是你還是開口,說你要走了。淚水流了下來,我們都不再開口。
其實我知道,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是要離開的,所有的人都是要離開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不能被停留的。
你問我為什麼不寫同學錄,不是因為我記性很好,隻是同學錄就意味著分離,我不想我和你分開。一千個一萬個不想不願意。
在我們時常碰頭的榆樹下。外婆看著我哭著吃完了那塊蛋糕,什麼話也沒有說,和從前一樣,隻有陪伴,沒有言語。我總以為吃掉了你給我的勇氣,然後我就有了鼓塞塞的力氣。我做回了安靜的孩子,沒有打架沒有罵人。我知道你想告訴我,其實這樣外在的掩飾仍然遮蓋不了內心的惶恐。惟有心真的堅強了,那便是堅韌了。
蛋糕店的姐姐在前幾年也還是離開了,和她來的時候一樣,什麼也沒有帶來什麼也沒有帶走。她留下了好多好多的幸福,終於決心要再次出發重新尋覓自己的富足。你曾經問過我對於媽媽有什麼樣的記憶,那個語氣小心翼翼而又決心要知道的,我不禁莞爾了,我想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抹桂花香味吧。也就是為什麼我特別願意靠近姐姐,那個微笑著從來不讓人知道悲傷的姐姐,我喜歡她給的溫暖還有勇氣。
離開的那一天,她抱著我很久很久。外婆看著她,也哭紅了眼睛。可是她們都沒有和彼此說話,可是那種感覺好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人了。
姐姐跟我講了許多話,她說起她的一些片段故事:初二的那個夏天,近傍晚時候,她爸開著車,一群人去果園裏摘桃子,她索性坐在樹上吃起桃子,她的小男孩不知怎麼地也來了,幫忙她摘了好幾筐的桃子,兩個人相視一笑,沒有說話。夜幕降臨的時候,桃子都被搬上了車,她爬了上去,他還站在原地,抬著頭看著她,她突然伸出手,他愣住了,還是接過她的手,輕聲回應了她的再見。頭微微低下。她想他該是臉紅了吧。嘴角就突然裂開了。那是個有星星的夜晚,車窗迎麵撲來都是黏糊糊的空氣,她回頭張望著他,望著他白色的帶點泥土的T恤,漸漸模糊了,心裏想,一年後,兩年後,五年後,我們都會變成什麼樣的大人,那是你還會記得我麼。而我無論過多久,都一定會記得你。這個穿著不合腳的大拖鞋,像踩著兩隻小帆船一樣,走路的時候就發出用蒼蠅拍一下一下啪嗒打蒼蠅的聲音的你,無人可以取代。晚上的時候,她窩在角落裏,故事裏的人誰之於誰的等待是明藍而澄澈。而誰卻早已在過去的時光裏昏黃了曾經熟悉的笑臉,成了回憶裏的一部分,未央的等待是一襲火紅的彼岸花。彼岸花的花語是,情不為因果,緣注定死生。花葉永不相見是一場注定的歸期。而我們還要相見的。在很久很久以後……
聽著姐姐說話的時候,我很安心,慢慢地睡著了。她的話我不能完全聽明白,隻是懵懵懂懂。記住了那一句,而我們還要相見的,在很久很久以後,還有那一句,而我不管過多久,都一定會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