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咬著嘴唇的下角,收拾著桌上的殘局。心裏有青黃不接的失落。
鄰家的小孩穿著紅紅的鼓鼓的衣服,笑得滿臉通紅,手心裏還緊緊握著大人那裏得來的紅包,聽著千百首祝福的歌,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鼻子很酸,過去的幸福模糊不清。
所以要很愛自己的活著,把內心建得足夠強大。
很快正月初四了,繼父家裏的親戚陸續上門,熱鬧起來,她坐在門後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沒有開燈,她內心有恐懼,這裏像一個暫時安全的防空洞,門外有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群,熱鬧得很,隻是一扇門就可以輕易隔離,這份不屬於自己的熱鬧,想起學過的課本,上麵說的,熱鬧是他們的,而我什麼也沒有。
心裏有些失落,比往常更加多的寥落,多了那麼多。
不開燈的屋子,顯得也很安靜。
其實沒有人知道在瘋狂讀書中,也在不停地抑製藍星腦裏漫長的錯覺。是試著逃避,努力逃避,用力奔走。日子過得和白汽水一樣,隻有甜味和氣體,卻沒有顏色。
讀書,讀書,沒有人逼迫她,甚至在這個過程中她盡情享受著空白,在大多數人抱怨和厭惡讀書的時候,她深情而又感激地讚美和熱愛它。
離開,那是一個出口,在她慢漲的世界裏,湧現的一個出口,盡管光線那麼微薄。到那一道光破滅之前,世界傾倒了一大片的廢墟,而填補的空缺是用讀書。
藍星的日記本裏停留著這樣的一段話:南方的南方。這個城市古老得要發黴了。我想我要離開。必須離開。或者說,我發瘋地想離開。每天每天我在紙上寫著離開,離開。以至於,這個動詞發展成我所書寫的最漂亮的字。那是我的信仰,我喋喋不休的信仰。
翻來覆去的死,而後生。
蒼白而漂亮的字體,寫的全是不關於幸福的情緒。而張開眼睛她必須迎著太陽,微笑地把要滑落的眼淚,收回到她身體裏的水分裏。
門突然被推開了,閃現出一個男孩,背後是燈光,突如其來的燈光有些刺眼,藍星眯著眼睛,看不清眼前的男孩,聽見他還沒有完全轉變成男人前的聲線,喂,出來玩嘛,小朋友。
熱情溫和的樣子,散發著不一樣溫暖的感覺。
不要,誰是小妹妹。她立馬回應到,口氣清冷。
嗬嗬,我比你大,以後就當你哥哥吧。
不要臉。小女孩別過臉,不再和他說話。
男孩沒趣地聳聳肩,輕輕地帶上門。
門還是透著一絲的微光,隱約可以看清人走過,在地上劃過的影子。
藍星,藍星,去提開水,我們要泡茶,怎麼那麼不懂事啊,客人來了,還躲在房裏,你以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快點。繼父的聲音粗獷而野蠻地滑進房間,已然沒有了開始時那一絲保留的客氣。
咬了咬嘴唇,低著頭,下了樓。
廚房的過道燈光突然滅了,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某個堅硬的東西,重重地撲倒向前,開水就這樣滾燙地在手臂上蔓延開。
像無數的被點著的火苗在身上爬行,眼淚就掉落下來了。
繼父突然出現在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拖油瓶,吃我的喝我的還穿我的,還有什麼不滿的啊,這算什麼啊,不服氣啊,還瞪著我,幹嘛?
周圍的人聚集了過來,各種各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一句句不好聽的話砸像她,就像巨大燈光下,一個滑稽的小醜,因為沒有出眾的演技因為沒有好看的容貌,沒有任何的特色,被拋棄,被唾罵,而隻能握著手指,忍著不掉出眼淚,這是最後可以做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