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了,打算讓少遊去。”季威淡淡道。
這句話聲音不大,可就像是在房間裏憑空丟出來一個炸雷一般,炸得文鳶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說……讓少遊去……”文鳶也有些不可置信。
“少遊殺了老虎,皇上賞識,封了義勇將軍,不日就要出發,去蒙古。”季威還是淡淡的,聽不出話裏的感情。
“少遊……少遊……”文鳶顫抖著雙手,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上覺得,我是他的威脅,他的兒子娶了少清,所以隻有我沒有了兒子,才能算是讓他徹底放心。”季威道。
“可是他就沒有兒子麼!他的兒子就不是他的威脅麼!”文鳶怒吼道。
“夫人少安毋躁。”季威拉住了文鳶的手,安慰道。
“我怎麼少安毋躁?你讓我憑什麼少安毋躁?少遊是我的兒子,這是讓他去送死!這是以卵擊石!”文鳶大喊道。
“可是不這樣,又如何呢?”季威無奈道:“皇上想看老虎吃了他,少遊有本事,最終還是活下來了,去了蒙古,還能多殺幾個人。”
“你從來都不拿他當你的兒子。”文鳶一字一句道。
“我當。”季威並沒有被夫人激怒,還是平靜道:“我一直認為他是我的驕傲,可是我不能告訴他,我甚至不能告訴你,我希望他是全世界最優秀的人,娶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可是現在呢?”
文鳶在黑暗中冷冷地看著季威:“可是現在,他就要去蒙古送死,可是現在,他的枕邊人是個別人都看不上的破鞋!”
“……”季威沒有說話。
“這個姑娘,我告訴你,她心眼怕是有一萬八千個,說句話裏帶著釘子耙子,恨不得將人的祖墳都翻出來,她根本就是拿少遊當個盾牌,最後無處可去的時候再找他!”文鳶激動道:“那張臉,那張臉像賢妃,可是做的哪件事像賢妃?賢妃當年為什麼叫賢妃,不就是為了一個‘賢’?她呢?她也是‘嫌’,討人嫌的嫌!”文鳶內心裏有一腔恨意難以發作,隻能用虞知善出氣。
虞知善躺在季少遊身側,緩緩落下淚來:“大爺……您……”
她想問的是季少遊多久出發,可是卻問不出口,她二人新婚才幾日,她在這個府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精神支柱就要走了,她甚至不敢想以後的生活……
“我不日就走。”季少遊道。
“不日,是哪日?”虞知善問道。
“明日。”季少遊聲音低了下去,仿佛已經想睡覺了。
明日,明日,虞知善反複在心中念叨著這件事,卻不敢在身體上有任何動作,生怕自己吵醒了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的丈夫。
文鳶眼裏也終於流下淚來:“如果當年小梅沒有死……如果她還活著……我的兒媳就是小梅,我已經抱上了孫子……現在看著馮氏,我就想起小梅,都心裏難過一陣……請安都免了……”
季威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夫人哭,趕緊轉身摟過文鳶,溫聲安慰道:“小梅是病入膏肓了……怨不得天地,隻能怨她命不好,也怨少遊命不好,娶不到她……”
“就算不要小梅,等兩年馮氏轉正也行,憑什麼要讓這個虞知善來咱們家,她怎麼可能去喜歡少遊!她就是用少遊當做一條後路罷了……”文鳶還是哭個不住。
虞知善此生第二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
母親走了,她心如刀絞,丈夫要離開了,她重溫了當時的感受,不過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讓她接受身邊兩大至親至善的離去,虞知善很想歎一聲天道不公。
聽見枕邊人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虞知善再也忍不住,哽咽著小聲說道:“你一定要回來,我們好好過日子,我給你生個兒子,名字你來取……”
季少遊睡覺很輕,這番話自然是聽見了,但他卻也不敢說什麼,怕虞知善害羞。
馮氏那邊也得到了消息。
“姨娘,咱們,咱們還是要振作,隻要太太還在咱們身邊,咱們就比她多一杆槍的!”阿慶勸慰道。
“可是大爺……”馮氏落下淚來:“都說我完全是為了這份地位,為了這個位置才來季家的,可我知道不是……我愛大爺,從我第一次見他,我就愛上了他,為了他,我做了背主的事,我做了天打五雷轟的事……隻求能被他看到……隻求能嫁給他……”
“大爺……嗚嗚嗚……大爺……”
季府中,三個女人為季少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