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叫你小雜種?”君成臨重複著唐簡的這句話,心底裏有一種極為濃重的酸楚。
“嗯,你肯定不是我爺爺,你誰呀?”唐簡在猜測著,爺爺的聲音她能聽得出來,再說了,爺爺從小到大都不待見她。
會是誰?
一邊接著電話,唐簡便跟著門衛出去了,來到大門口,她便看到了來人是誰。
爺爺!
的確是哦。
他怎麼來了?
唐簡停頓了下來,駐足。
“簡簡,乖,過來。”君成臨揚手招呼唐簡。
唐簡分明從他眼裏看到了淚霧。
突然間後悔,剛才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我爺爺都叫我小雜種。”
這豈不是等於告訴了君成臨,她不是唐建起親生孩子的節奏?
緩步走了過去,語氣還是很禮貌的:“君老先生,您……找我有事?”
“你爺爺,你那個姓唐的爺爺都叫你小雜種是不是?”君成臨的老淚有些唏噓。
一雙渾濁的眼眸混合著淚,看著眼前這個秀挺的孩子。
她清瘦,一雙單眼皮的眼眸以及她濃鬱卻有些男兒式的劍眉,和長鶴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雖然君見晚也是這樣的眼眸這樣的劍眉。
雖然程頤可也是同樣的。
可
誠然!
唐簡的最為舒展最為自然。
“君老先生,您問這個有意思嗎?我被人,被我爺爺,我大伯我三叔以及我的鄰居們,除了我爸爸媽媽以外的那些人,叫了二十多年的小雜種。我,已經習慣了。”既然已經說漏了出來,唐簡索性坦然。
君成臨聽著唐簡如此訴說。
一顆心髒真的像是被刀子剜。
奇痛,難忍。
他的孩子。
他們君家的正苗。
竟然真的流落在外,二十年,被人叫做雜種。
而君家人。
卻把一個雜種當寶貝一樣供著養著寵著愛著二十年,而且為了那個雜種,差點毀了自家的正苗兒。
君家造了什麼孽?
老頭仰頭看著天。
天空一片蔚藍。
眼眸重又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無怒,無笑,有的隻是一種疏離。
可君成臨分明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的承受之韌度,從小到大被人叫做雜種的悲屈心境。
以及
被親生父親圍殺的淒苦心境。
君成臨分明都能看得到。
小姑娘一雙清澈無比的大眼睛裏,有一種對君家依然絕望的排斥的神色。
那種排斥,異常堅決。
他信心滿滿的來找她,原本是想要和她聊聊關於她,關於她的母親簡明佳,關於程頤可,關於吊墜,關於很多事情。
他先是去了‘怡芙欣悅’公司麵見老板瑞佑安,在瑞佑安坐立不安的彙報之下。
他才知道小姑娘是個對工作極為努力極為上進的孩子,她會為了自己設計的款式而親力親為跑工廠跑縫製組,現下她正在縫製組。
瑞佑安說:“老爺子,您先在我辦公室裏坐著喝茶,我著人她找回來。”
“不!我要親自去見她。”君成臨堅決的說道。
一顆期望滿滿的心來見了孩子。
卻是
此時此刻,他儼然發現,孩子並不一定願意見他,孩子已經對那個和她有著最親的血脈關係的一家人,沒有了任何期希。
因為那個家庭曾給與她的。
全部都是傷害。
尤其是她的親生父親。
“沒有意思,我……會不會打擾你的工作了?”君成臨甚至不敢再自稱她的爺爺。
更別說和她聊那些事情了。
有什麼資格?
“既然您來了,我能不能問您個事情?”唐簡反而問道。
“說吧孩子,但凡爺……我能做到的,都會答應你。”君成臨心下猛一高興,孩子竟然還願意和他說話。
“溫晴姐……她已經懷了你們君家的骨肉,既然二……既然君長鳴他已經把溫晴姐找回來了,我隻希望你們君家人對她好一點,別讓她的骨肉再……”唐簡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吞吞吐吐。
但是君成臨十分明白了她的意思。
“爺爺知道!”君成臨忘我的說道:“爺爺都明白,爺爺一定不會讓溫晴那孩子受半點委屈,一定不會!孩子,你能……給爺爺一個機會嗎?爺爺不求原諒,隻求機會?”
君成臨竟然大膽的問道。
“機會?”唐簡不明白了。
“給爺爺一個,贖過的機會,好嗎?”君成臨的語氣,極為謙卑,極盡誠懇。
“贖過?”唐簡喟歎一笑。
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人家七十多了,對她一點倚老賣老的意思都沒有,有的隻是謙卑和小心。
唐簡不是鐵石心腸,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其實沒什麼,很多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非常好。真的。望您也……多保重。”
始終,爺爺都是沒有叫出口。
因為不習慣。
也因為已經事過境遷,沒被疼愛過的滋味,對爺爺這個詞語,真的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