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懷隱吃完這頓飯,孫蝶大概明白了他為什麼對華山派伸出援手了,原來在多年前,他剛剛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時,孫衍之曾對他諸多幫護,人家目前的所作所為一方麵是本職工作,一方麵就是為了報恩。
這樣想著,接受夏懷隱對自己的好,孫蝶也心安理得了起來,她洗漱完畢之後,換了件薄衫便準備休息了,連日來的趕路的確讓她有些累了,如今的身子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得多加注意才是。
躺在床上,孫蝶卻是怎麼都睡不著,按理說如今的事態一片良好,她該高興才對不是嗎?為什麼會覺得心裏澀澀的不是滋味?是因為今天見到了白夜嗎?
孫蝶的手輕輕撫向腹部,正思索間忽然聽見身後一陣開門聲,緊接著床榻一沉,整個人已被擁進了一個帶著寒氣的懷抱。
這個懷抱孫蝶再熟悉不過,就算化成灰她都不會忘記。
“放開!”孫蝶使勁掙紮著那雙鉗製著她的手臂,卻動不了半分。
“小蝶……”白夜緊緊抱著孫蝶,將頭埋在她的頸間,黑發與她的發絲相互糾纏,有那麼一瞬間,他言語中竟帶著一絲脆弱和顫抖。
孫蝶愣住了,在她心目中白夜向來都是從容不迫的,就算是麵對唐老太太也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她一時之間居然無法拒絕他,隻能任她將自己抱在懷裏,不斷吮吸著她頸間的熱氣,還有久別的芳香。
“……對不起。”許久,白夜從孫蝶頸間緩緩抬頭,黑暗中的雙眸空洞無神,似乎蒙著一層迷霧,怎麼都看不透。
孫蝶心尖一顫,沉默地仿若一尊石雕,不回應也不拒絕,她現在能做到的似乎隻有這樣。
“對不起。”雖然得不到孫蝶的回應,但白夜卻還是不斷地說著,他話裏翻來覆去隻有這三個字,用的語氣也都是輕渺謹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對不起。”
孫蝶眼眶一熱,鼻音有些重:“如果抱夠了,就請白神醫出去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惹人非議。”
白夜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握著孫蝶的手緊了又鬆,複而又握住,掙紮半天,說了一句:“小蝶,我不走了,好麼?”
孫蝶被他那這幾個細微的動作惹得淚水連連,畢竟是全心付出喜歡過的人,雖然他的做法讓她不能忍受,但也不代表她就能一次次把持著不被他融化。她的心始終還是不夠冷,不夠堅決。
“白神醫曾說過什麼話,現下都忘記了嗎?”孫蝶吸了吸鼻子,一手掀開被子,背對著他冷聲道:“出去!”
白夜渾身一僵,他的手臂看上去有些顫抖,事實上孫蝶也感覺到了他的僵硬,但她咬著唇沒有回應,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很矯情,但她需要的不是這種暗無天日時他才會說出的道歉,至少,至少是光明正大的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每次他對她的表白總是在漆黑的夜晚,難道她就那麼見不得光嗎?
白夜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隻是那笑容裏帶著說不盡的苦澀和卑微,他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我說過的話從不收回。”手指緩慢鬆開,感覺著指尖和懷抱中的溫度漸漸散去,白夜起身離開,衣袂輕揚,墨發飛舞,雪衣背影在黑暗中仿若幽靈。
孫蝶緊咬著下唇。忍住沒有哭出聲,哽咽的低咒從她口中傳出:“混蛋,白夜你這個混蛋!”
一夜的失眠導致孫蝶第二天臉色很不好,她沉默地坐在無爭山莊的大堂裏,耳邊充斥著各派掌門的寒暄,眼前掠過江湖上那些少俠女俠大俠的身影,渾身上下毫無生氣,散亂的鬢角,無精打采的眼神,無一不昭示著她心情不好,非常得不好。
夏懷隱與身邊的武林人士說完話,便朝孫蝶走了過來,但她卻毫無所覺,直到他立在了她身邊,她依舊盯著遠處的花壇發呆。
“孫掌門?”夏懷隱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孫蝶本正在發呆,忽然被這麼一拍,嚇得臉色刷白,連連後退好幾步,搞得夏懷隱十分尷尬,麵上有些掛不住。
“對不起,我隻是……”夏懷隱說了一半,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沉默。
孫蝶的心跳地很快,她凝視著夏懷隱的臉再次陷入沉思,旁若無人。
夏懷隱見她麵色難看地盯著自己,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走到了人少的地方,讓她坐到椅子上,倒了杯熱茶遞給她:“孫掌門看起來有些心事,不知可否跟夏某說一說?”
茶杯就在眼前,孫蝶再發呆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她接過來抿了一口,六神無主地拒絕:“沒什麼,我隻是做了個噩夢,睡得不太好。”喝到一半,嗆了一口。
夏懷隱趕忙為她拍了拍後背,自袖口取出一條幹淨白皙的斯帕,正要為她擦拭嘴角的水漬,便被一條手臂擋住。
這條手臂這兩個人都不陌生,是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