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劫後生金蘭(1 / 3)

一陣顛簸之後,程忠他們終於到了宋府,但是翠紅並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因為她知道到達就意味著離別到來,她即將要和她的救命恩人(鬼三娘)分開。

她的憂傷並沒有被這夜色所掩埋,反被夜市的燈火照得格外的清晰。鬼三娘看出了翠紅的心事,她想“雖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是能有多聚的時間,那又為什麼要提早傷離別呢?”鬼三娘轉臉對翠紅說:“翠紅,你看現在我們已經到鎮上了,但是現在天色已晚,況且你一個人又沒有去處,不如今晚就和我去宋員外家給我搭把手給他家兒子作法驅魔除邪吧,你看怎麼樣?”

翠紅想“兩位恩人對我已有救命的莫大恩情,現在既然已經到達了目的地,縱使我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困境,也不能得寸進尺的再向他們要求什麼,給他們增添麻煩了。”但是當她聽到鬼三娘說要她作幫手時,她剛才的一切顧慮才被打消,也沒有推脫的理由,就順勢的點頭答應了。

翠紅是以鬼三娘的丫鬟同去宋員外家,穿著打扮當然要整潔得體,至少不是穿著她那一身破爛衣服去丟了鬼三娘的麵子。鬼三娘從包袱裏翻出一套衣服讓翠紅穿上,翠紅當然是不願意,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所以她極力的拒絕鬼三娘。

翠紅說什麼也不要鬼三娘的衣服,鬼三娘隻好對她說:“你先穿上,等事情辦完後再還我也不遲。”翠紅這才換上鬼三娘的衣服,經過鬼三娘的梳裝打扮後,翠紅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婀娜多姿,楚楚動人的妙齡少女。鬼三娘看著翠紅,又是一聲的惋歎:“如此一個好姑娘,上天卻讓她受盡了磨難,真是天妒紅顏!如此一個美妙少女,可惜卻生錯了時代。”

翠紅聽見鬼三娘在嘀咕,但沒又聽清楚,便問道:“恩人你在說什麼?”

鬼三娘敷衍的回道:“沒什麼。”然後接著道:“翠紅,你以後就不要恩人、恩人的叫我,我倆年紀相差不是很大,你以後就叫我姐姐吧,這樣比較親切。”

“真的可以嗎?”翠紅驚奇的睜大雙眼向鬼三娘問道。

“當然可以啊。”

“那好我以後就稱呼你姐姐了。”翠紅樂道。

來到宋員外家門口,程忠上前咣咣的敲門、叫門。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門終於開了,開門的是一個老媽子,她看見門口的程忠,笑著說:“你回來了,人請來了嗎?”

程忠沒有多說,隻是向她點了點頭。接著把鬼三娘和翠紅領到大廳坐下,他讓老媽子給鬼三娘和翠紅各自上了一杯茶說:“請你們先等一會兒,我去請老爺。”說罷,程忠轉身離開去請宋員外。

鬼三娘和翠紅兩人靜靜的坐在這大廳中,四處張望著這富麗堂皇廳堂,鬼三娘見多識廣當然不以為奇,但是對第一次踏入這種豪宅的翠紅來說,心裏難免有些緊張。翠紅覺得這裏好空曠,好安靜,空曠安靜得讓人內心很不自在,感覺像是犯了法後處在公堂上在等待法官的宣判一樣不安。

好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等候沒有持續多久,半盞茶的時間過後,從後堂走出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穿著華麗。鬼三娘二人一看就知道這人就是這家的主。但是這一切繁華的外表也難掩他那一臉的憔悴和憂傷。

程忠一看見這老人就上前去叫道“老爺”。並向他介紹鬼三娘和翠紅,鬼三娘和翠紅隨即起身配合程忠的話,給那宋員外行禮問候。畢竟有求於人,禮數方麵自然是不能輸的,宋員外也向鬼三娘們還了禮,並示意他們坐下,宋員外坐於上座。

“聽說你鬼三娘有通曉天道之力,捉拿鬼邪之功,今天勞駕你前來,緣由想必程忠已給你們說了吧!”宋員外向鬼三娘問道。

鬼三娘點著頭肯定的答道。

“但是我還是不放心,我擔心程忠沒能給你講清楚,所以我還是重新給你細講一遍,也好讓你有所準備。我這兒子是去年得的病,不知請了多少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後來聽說是害了鬼邪,我到處去請道士僧侶為之驅邪避禍,還常到廟宇燃香求佛,散恩布施,可是我兒的病就是不見好轉,反而一天比一天的嚴重。後來我聽說鬼三娘你有去邪魔鎮鬼邪的能耐,所以我就差程忠去拜請你為我兒捉鬼驅邪。你放心隻要你治好我的兒子,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滿足你。包括我這萬貫家財,我也在所不惜”

看來這宋員外到是挺愛他的這個兒子,肯為他舍去已有的榮華富貴,這就印證了古人的一句至理名言:虎毒不食子。”他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命喪黃泉而置之不理呢?更何況他也是老來得子,到五十多歲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他怎麼會不為他傾家蕩產呢?而且在那個封建思想毒入骨髓的年代,就有一條是這麼說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由此你就更加的不難看出宋員外的心情了。

鬼三娘突然覺得麵前這位老人是多麼的可憐,透過他的眼睛,她似乎看見了他老淚縱橫的身影,然而他隻是故作鎮定的維持著自己做男人的尊嚴。此時鬼三娘用一顆憐憫心答應了宋員外會盡力的醫治他的兒子。

宋員外見鬼三娘答應了他的請求,心中不由得燃起了希望火光。此時天色已晚,今晚是什麼事都做不了了,於是宋員外對鬼三娘說:“今天已是深夜,而且你們車馬勞累了一天,不如我先安排一些果食給你們先填填肚子吧!,你們一定是餓壞了。今夜你們就好好休息,待明天再為小兒看病作法。你們看怎麼樣?”

一天的車馬,鬼三娘的確是累了,而且從出門到現在還未曾進餐,的確是有些餓了。鬼三娘點頭謝過員外,聽從了他的安排。

吃過夜宵後,鬼三娘和翠紅被安排在客房休息,伴隨著明月稀星,經過一天的車馬勞累,二人一躺下就像死了一般的睡了過去。

一切從此就這麼的安靜了下來,但是黑夜再長,黎明總要到來。隨著天邊的那一顆久違的黎明星的升起,沉寂了一夜的大公雞敞開它那足以驚動天地的大嗓門把黑夜都震碎了,一束束的曙光爭先恐後的從天邊的裂縫中射出來,裂縫逐漸的被擁擠的晨光越擠越大,最後它們奪取了整個黑夜的陣地,一切黑夜的安靜又被白晝的喧囂所占據。

鬼三娘和翠紅也不例外的被這複蘇的萬物所喚醒,宋府的丫鬟給鬼三娘和翠紅打來水漱口和洗臉。隨後他們被帶到餐廳和宋員外及其夫人一同就餐。

鬼三娘和翠紅看見宋夫人不覺心中有一些納悶,昨夜她們來時並沒有看見宋夫人,難道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兒子的生死,或者她根本就不是少爺的親娘,所以隻有視子如命的宋員外,才忐忑不安,夜不能寐,而宋夫人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所以盡管聽說有人能救她的兒子,也沒見她過來關心的詢問。

但是在就餐過程中她們才發現,是她們誤解宋夫人了,宋夫人並不是小少爺的後媽,她也並非不關心小少爺。為了小少爺她還在後堂天天的為小少爺頌經念佛直到深更半夜,隻是她在家裏的位置太低了,許多的事情隻有宋員外說了算,她隻能聽從,所有的事她絕不能說半個“不”字,對於外交事務她更不能插手。這都是幾千年的封建思想惹的禍,處於那個社會的婦女就是這個命,對所有的不平等她們隻能逆來順受,而且在心裏還愚昧的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且放著這理暫不議論,在餐桌上,隻有宋員外一個人和鬼三娘們交涉,請求她們一定要盡全力的救治他的兒子。而且再次的重申事成之後,定會重金酬謝她們。不管是真的也好,誘惑也罷,反正聽得鬼三娘是心有所動。畢竟是金錢,誰又能拒絕它的誘惑呢?更何況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再高貴的靈魂也會被因饑餓和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所吞沒。

鬼三娘也應和著宋員外說:“必當盡力而為。”

在整局飯桌上,最可憐的就是宋夫人了,她雖然對兒子有著深切的關懷,但是她卻不能為兒子做些什麼,包括為兒子求求鬼三娘的權利都沒。偶爾她也會忍不住說一些求鬼三娘救她兒子之類的話,但是都會被宋員外斥責一番,說:“婦道人家,你隻管做好你的份內之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必你操心。”其實宋員外他哪裏知道,一個母親最關心的就是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其他的事才是她的身外事。

每當被宋員外責備後,宋夫人要麼就沉默的呆呆的坐在那裏,要麼就夾菜吃飯以緩尷尬的氣氛,用此遮掩她那內心的憂傷。盡管如此,鬼三娘還是尊重的好言回答宋夫人,要她放心,她定會盡心盡力的,好好地為她的兒子整治。若真有妖邪作祟她必不會放過。或許是同為女人的緣故,又或許是出於同情,鬼三娘對宋夫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覺。

飯罷,一切都將圍繞一個主題進行——為小少爺驅邪治病。這一切光靠翠紅一個人是不夠的,更何況她之前對這一行沒有過什麼接觸,當然會顧此失彼了。幸好宋員外還安排了程忠幫著鬼三娘,畢竟程忠也有一把年紀了,見多識廣,而且他也是一個迷信之人,所以用起來給鬼三娘有一種得心應手的感覺。而翠紅則需要鬼三娘指明道清要做什麼,怎麼做,她才能照葫蘆畫瓢,盡管如此,此時有活可做的翠紅才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多餘的人。但翠紅還是難免犯錯誤,畢竟這鬼神之說禁忌太多,而年齡尚小的翠紅怎麼能不犯呢?幸好這一切隻有鬼三娘明白,每當她犯錯時,鬼三娘隻是悄悄地在一旁給她使眼神,翠紅也算聰明伶俐,一看鬼三娘的眼色便知行事。當然,這一切都被程忠看在眼裏,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道破罷了。這好像都出於大家都是窮苦人,都過著不容易的生活的同情吧。

東來西去的忙了半天,法壇和香、蠟、紙、燭、祭品、果蔬已準備完畢。此時宋員外看著這氣派宏大的法壇,帶著滿臉的希望再次求鬼三娘一定要盡力救治他的寶貝兒子。鬼三娘也信心滿滿的向宋員外點頭應道。

法壇就設在小少爺的房間,這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搬動,法壇設好後,這時鬼三娘才閑下來,好好地看看小少爺,也不知道小少爺病了多久,現在的他已被病魔折磨的瘦骨伶仃,用皮包骨來形容簡直一點也不誇張。雙眼無神的微閉著,似乎想要睜開,卻無能為力。隨著鬼三娘的呼喚,他才盡力的睜開他那死人般而毫無神色的雙眼。他看了看陌生的鬼三娘,又把他那已陷入眼眶的眼珠藏了起來。看著他頻速的呼吸,整塊胸壁隨著他呼吸規律的凹陷又複原,但是每次呼吸,鎖骨上窩和鎖骨下窩都凹陷得很厲害,似乎胸腔裏麵有什麼在牽拉似的。

看著小少爺已病入膏肓,鬼三娘開始有些後悔接下這筆生意。但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這筆活現在對於她來說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既拿捏不住,確又扔不出去。她隻得硬著頭皮撐下去,現在的她也隻能祈求神明保佑她能治好小少爺,希望比中彩票幾率還小的奇跡發生在她的身上。

七星燈的火焰在小少爺的床底中央跳動的燃燒著,冥錢在小少爺床的四方燃燒成灰燼,隻留下屢屢的青煙在小少爺的房間不停的徘徊,久久不願離去,似乎是對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房間有所眷戀。

法事開始了,穿著道袍的鬼三娘手持桃木劍,又像往日一樣開始表演她那獨家絕技——逐鬼捉祟。隻是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她玩得比以前更加的拚命。這是她為了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給一旁觀看的宋員外作精彩表演,她想“現在小少爺病得如此的重,哪怕是大羅神仙來了恐怕也無濟於事!”她希望萬一小少爺的病在她治療後依舊不見好轉,繼續惡化。宋員外也不至於遷怒於她。

宋員外看著鬼三娘如此的拚命,心裏既高興,又欣慰,而且對兒子的病情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他在一旁露出許久未現的笑容,享受著眼前的這一希望的喜悅。

鬼三娘繼續在那裏“追逐打殺”。冥紙不停的在她的桃木劍上燃燒,法壇前的香紙也不停地一旬接一旬的燃燒著,燃燒的火焰烘烤得燒紙錢的翠紅滿頭大汗。屋裏的青煙也越積越多,連鬼三娘有時也被嗆得直咳嗽。幸好這煙霧是從房屋的頂部往下集聚,現在對臥在床上的小少爺沒有太大的影響。除了偶爾清風將飄散的煙霧吹向小少爺引起他的幾聲嗆咳外,別無大的問題發生。小少爺的症狀還是和從前一樣不見轉歸。

時間是最不會欺騙人的活潑小孩,隨著中午烈日高照,密林中蟬鳴聲的傳來,這一切都在告訴鬼三娘,她開壇時間已過去兩個時辰了。而這時的小少爺病情依舊毫無起色,她的心裏開始忐忑不安。對將要發生在她身上無可預知的事胡亂的猜想起來。畢竟給這種有權有勢的人家辦事,一旦辦不好就會吃不完兜著走。

不管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在心裏這樣想著。用這種阿q的精神安慰著自己忐忑的心。她還是繼續跳著,希望奇跡發生,小少爺的病情有所好轉,哪怕是回光返照也行,這樣她們也好借機脫身。

可是,事總與願違,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無數的香紙不停的燃燒,小少爺的房間裏充滿了煙霧。嗆得小少爺是死去活來,差點招架不住,一命嗚呼。

幸好她們及時將小少爺從屋裏連拖帶拽的搬了出來。這才沒有讓小少爺早早地到閻王殿去報到。對小少爺來說也算是虛驚一場。可是這卻留給了鬼三娘一個天大的難題——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收場。

宋員外衝過來看著兒子那份被折磨得要死不活的樣子,差一點被鬼三娘搞得一命歸西,想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剛才的那一臉的自信與希望完全被這亂七八糟的一幕抹殺殆盡。他怒氣衝衝的指著躺在地上的小少爺向鬼三娘怒道:“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