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的到來似乎讓全家人都換了麵貌,而文嘉禾更是罕見沒有再病倒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地迎來了初春。
水笙偶爾也會想到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她在病中錯過了無甚不同的除夕,錯過了京城漫天的焰火,也錯過了執手相對的那個人。可她卻平複了許多。
也許這些本就不是她命中該有的。她爭也爭過了,死也死過了,如今遇到了文家,就算是天大的造化。如今她繡花賣得好,文嘉禾又沒再抓藥,家裏條件好上許多,甚至能餐餐見肉,比起一般人家的生活都要舒快許多。
就當水笙以為會慢火熬雞湯繼續過日子的時候,就聽到文嘉禾說:“我身子好多了,打算啟程去州裏麵的學府。”
這句話將一家人都震住了。
雖然文嘉禾病怏怏的,可一直十分有主見,甚至比起文大叔更有辦法。隻是一聽這話,馬大娘第一個不同意。
“你身子雖然好些了,可底子還是弱。再加上隔得遠,我們怎麼知道你日子過得究竟如何了!我不依,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等到秋天再去府裏考秀才。”
文大叔對自己這唯一一個兒子也十分心疼,“不是說五十的秀才六十的官麼,你何必這樣急。再說了,中不中的都要看命,你去了,指不定學不到什麼呢。”
文嘉禾沒做聲,隻靜靜坐著。水笙在這沉默中也倍感煎熬。
許是發覺氣氛著實僵硬,文嘉禾緩緩開口道:“我身體好多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怎麼可以隻讓爹娘辛苦,阿笙受累,才養我我筆墨。我去了州裏讀書,每月能拿二兩銀子回家,也能認識多一些朋友,今後也有幫益。”
“這,晚兩年可好?”馬大娘還是含淚問道。
“兒意已決,還請見諒!”文嘉禾竟然就直愣愣地跪了下去,將三個人都驚得跳了起來。
文大叔連忙去扶他,馬大娘一口一個“我的兒”,水笙見狀,心中也著急得很,忽然靈光一閃,道:“不如我們一家人一塊去州裏吧!”
這句話把文大叔都說楞了。
“去,哪裏?”
“文大叔,馬大娘,你們想啊,阿禾哥不是池中之物,遲早能有一番作為的。我朝素來愛點年輕人做探花,而且如今正是提拔新人的時候,阿禾哥越早考上秀才,越方便交際。再說朋友多可不是壞事。我想,阿禾哥以前身體,現在可能也虛,不如咱們一家人一塊去。到了州裏,我的繡麵肯定更值錢,再說了,阿禾哥的畫畫的極好,能認識一些名家,指不定還能有人千金相求呢。最重要的是,不上學,哪來的老師,哪來的師兄弟,一個人還是單薄了一些。”水笙咽下了今後到了朝上,隻怕就是每個地方的人抱緊,看誰後台硬了。多認識個人還真沒壞處。
隻是一想到這裏,水笙不禁有些黯然。
麵前坐著的這個風清月霏的男子,隻怕再也沒有這麼直白的時候了吧。也許不會再有跪在父母麵前自請遠遊,全為不忍心家裏多受苦。
這樣赤誠之心,何其貴重。
“可是,咱們一家離開,這錢隻怕不夠啊!”
“咱們去租個小院子就是了,”馬大娘一拍大腿,“水笙說的不錯,咱們供兒子讀書可不也是希望兒子能出人頭地,反正咱們也沒什麼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隻要兒子好,辛苦點算什麼!”
“咱們可以向縣令拿錢啊,”水笙眼睛一轉,忽然就笑了,“我可知道縣令會送錢給去參加秀才試的童生哩。阿禾哥如今好多了,可不就能去。”
馬大娘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水笙,咱們就別指望這個了。隻怕縣令大人巴不得我們阿禾不去考試呢。”
水笙一愣,就聽見文大叔手攥拳,豪氣若幹地說:“咱們一家人,我也就不瞞你了。阿禾原本和我們村的二丫有婚約的,這還是他爺爺當年定下的。可沒想到二丫生得漂亮,心氣高,嫌棄阿禾身體不好。這婚約原本也就是兩家人知道,她不願意,偏偏她姐姐就是給縣太爺做小老婆的,還跑過來奚落我們家阿禾,差點沒把他氣暈過去。現在準備說給縣太爺手下的書吏,你說這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