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塑造男女藝術形象的故事情節賞析潘金蓮打狗傷人潘金蓮打狗傷人
[故事節錄]
應伯爵和吳大舅走後,西門慶到李瓶兒房裏。李瓶兒近日身子虛脫,不思飲食,日漸黃瘦。官哥兒也驚悸啼哭。第二天,西門慶就派人請了任醫官來看李瓶兒,又在對門看著收拾房子,準備存放貨物發賣。李娃姐、吳銀兒還沒走。吳月娘買了三錢銀子的螃蟹,中午煮了,請吳大妗子、李桂姐、吳銀兒吃了一回。吳月娘請的劉婆子來看官哥兒,劉婆子說:"哥兒受驚嚇了,要住了奶。"又留下幾副藥。月娘給她三錢銀子打發去了。孟玉樓、潘金蓮和李桂姐、吳銀兒、西門大姐在花架底下,抹骨牌賭酒。孫雪娥被眾人贏了七八盅酒,不敢久坐去了。眾人又叫李瓶兒頂缺兒。金蓮又叫吳銀兒、桂姐唱了一套曲兒,眾姊妹飲到天晚才散。月娘又裝了禮盒,送李桂姐、吳銀兒家去了。
潘金蓮吃得大醉歸房,她見西門慶在李瓶兒房裏歇了一夜,早晨又請任醫官來看,因此惱在心裏。不想該著倒黴,進門時黑影裏又踩了軟塌塌的一腳狗屎。進到房中叫春梅點燈來看,隻見一雙大紅緞子鞋,滿幫子的都玷汙了。潘金蓮一見,頓時柳眉立豎,星眼圓睜,叫春梅打著燈,把角門閂了,拿大棍把那狗沒高沒低地隻顧打,打得那狗亂躥亂叫。李瓶兒使迎春過來說:"俺娘說,官哥兒才吃了劉婆子的藥,睡著了。叫五娘這邊別打狗了吧。"潘金蓮坐著,半晌不說話。把那狗打了一回,叫開門放了出去。看著那鞋,左也惱,右又惱,又尋起看門的丫頭秋菊的不是來。她把秋菊叫到跟前說:"天這麼晚了,狗也早該放出去了。這狗難道是你這奴才的野漢子?叫它遍地撒屎!知道我來,你也該點個燈兒出來,你為什麼推聾作啞地裝傻!"春梅也說:"我叫她早些把狗關到後院去,她隻是拿眼兒瞅著我不理睬。"金蓮一聽更惱上三分,便叫秋菊到她跟前瞧鞋幫子上的汙屎。等哄得她低頭瞧,照臉就是幾鞋底子,打得秋菊嘴唇都破了,忙走到一邊。婦人罵道:"好賊奴才,你走了!"吩咐春梅:"給我揪過來跪著,把她身上衣服扯了去,好好讓我打三十馬鞭子,如扭一扭身子兒,我亂打了不算。"春梅於是扯了秋菊衣裳,婦人叫把她手扯住,鞭子雨點般地打下來,打得這丫頭殺豬似地叫。
那邊官哥兒才合上眼兒,聽到嚷叫又驚醒了。李瓶兒又使繡春來說:"俺娘上複五娘,饒了秋菊吧,隻怕唬醒了官哥兒。"金蓮的母親潘姥姥正歪在裏間炕上,聽見打得秋菊喊叫,一骨碌爬起來,在旁邊勸,金蓮不依。又見李瓶兒使過繡春來說,就走過來奪她女兒手中的鞭子,說:"姐姐,少打她兩下吧,惹得那邊姐姐說,隻怕唬了哥哥。為打驢扭了棍不要緊,可別傷了紫荊樹。"金蓮正惱,又聽她娘替李瓶兒說話,便把手一推,險些兒把潘姥姥推倒,說:"怪老貨,你給我一邊坐著去!什麼紫荊樹、驢扭棍,你隻管裏差外合胡嘮叨。"潘姥姥說:"賊作死的賤人,我怎的裏差外合?我來你家討碗冷飯吃,也叫你這樣摔打我。"金蓮說:"你覺得屈,明日你夾著那老屁股走,怕他家拿鍋把我煮了吃!"潘姥姥見女兒這樣頂撞,走到裏邊屋裏嗚嗚咽咽地哭去了。金蓮直把秋菊打得皮開肉綻,才放出來,又把她的腮和臉,都用尖指甲掐得稀爛。
李瓶兒在屋裏,隻是用雙手捂著孩子的耳朵,腮邊落淚,敢怒而不敢言。第二天,李瓶兒見官哥兒吃了劉婆子的藥不見好,夜裏又著了驚嚇,一雙眼隻是往上吊著,隻得又拿出一對壓被的銀獅子來,交給薛姑子、王姑子印製經書散發,為官哥兒求福。潘金蓮得知官哥兒病了,便對孟玉樓說:"仗著孩子,把漢子調唆得生根也似的在屋裏,把她扶得正正的,把人恨不得踩到泥裏還踩。今日天也有眼,你的孩兒也生出病來了。"玉樓說:"若有命,榔頭也砸不死。若不是你兒女,舍經造像也沒用。信著姑子,什麼事幹不出來。"
[藝術賞析]
這裏寫潘金蓮打狗傷人,為何要打狗,自有其來由。
自從李瓶兒生下官哥以後,便化為始終籠罩在潘金蓮心頭的濃重陰影,並成為使之嫉妒、痛苦的巨大精神壓力。實際潘金蓮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自從有了官哥以後,西門慶確實把心從潘金蓮那裏偏到了李瓶兒一邊。潘金蓮的地位、待遇以及享受,也因此每況愈下。李瓶兒正與其相反,生了孩子以後,她被擺在一妻之下、諸妾之上的特殊位置。而且西門慶經常夜宿李瓶兒屋中,潘金蓮則翡翠衾寒,芙蓉帳冷。正因為如此才引得本節中潘金蓮吃酒大醉,又見西門慶在李瓶兒房中睡了一夜,本來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在黑影裏踩了軟塌塌的一腳狗屎。於是不顧眾人勸說,將狗痛打一頓。打後並不解氣,又打秋菊,一頓好打,一出多日來的怒氣。
更為精彩的是,潘金蓮遷怒於其母親潘姥姥。潘姥姥看不下去,阻止潘金蓮,被潘金蓮一陣"夾著屁股回去"的辱罵。由此可見,潘金蓮失寵後的怨氣是多麼大。
潘金蓮懷嫉死官哥兒
[故事節錄]
李瓶兒生官哥兒後,愈來愈得到西門慶的寵愛,潘金蓮常懷妒忌不平之意,對官哥兒欲置死地而後快:
潘金蓮房中養活著一隻白獅子貓兒,渾身純白,隻額兒上帶龜背一道黑,名喚"雪裏送炭",又名"雪獅子"。又善會口銜汗巾兒,拾扇兒。西門慶不在房中,婦人晚上常抱著它在被窩裏睡,又不撒尿屎在衣服上。婦人吃飯,常蹲在肩上喂它飯,呼之即至,揮之即去。婦人常喚它是"雪賊"。每日不吃牛肝幹魚,隻吃生肉半斤,調養得十分肥壯。潘金蓮甚是愛惜它,終日抱在膝上摸弄。因李瓶兒官哥兒平時怕貓,尋常無人處,潘金蓮就在房裏用紅絹裹肉,令貓撲而撾食。也是事有湊巧,官哥兒這幾日心中不自在,連日吃劉婆子藥,略覺好些。李瓶兒給他穿上紅緞衫兒,安頓在外間炕上,鋪著小褥子兒玩耍。迎春守著,奶子便在旁拿著碗吃飯。不料金蓮房中這雪獅子,正蹲在護炕上,看見官哥兒在炕上穿著紅衫兒一動動地玩耍,隻當平日哄喂它的肉食一般,猛然往下一跳,撲向官哥兒,身上皆抓破了。隻聽那官哥兒呱的一聲,倒咽了一口氣,就不言語了,手腳俱風搐起來。慌得奶子丟下飯碗,摟抱在懷,隻顧唾噦,給他收驚。那貓還趕著他要撕,被迎春打出外邊去了。如意兒想孩子搐過一陣就好了,誰想隻顧常連,一陣不搐,一陣搐起來。李瓶兒入在後邊,一麵使迎春:"後邊請娘去,哥兒不好了,風搐著哩,叫娘快來!"
李瓶兒不聽則好,聽了正是驚得六葉連肝肺,唬壞三毛七孔心。連月娘慌得兩步做一步走,直撲到房中,見孩子搐得兩隻眼直往上吊,通不見黑眼睛珠兒,口中白沫流出,咿咿猶如小雞叫,手足皆動。一見心中猶如刀割一般,連忙摟抱起來,臉著他嘴兒,大哭道:"我的哥哥,我出去時好好的,怎麼搐起來?"迎春與奶子才把被五娘房裏貓所唬一節說了。那李瓶兒越發哭起來,說道:"我的哥哥,你緊不可公婆意,今日你隻當脫不了,打這條路兒去了。"月娘聽了一聲兒沒言語,一麵叫將金蓮來,問她說:"是你屋裏的貓唬了孩子?"金蓮問:"是誰說的?"月娘指著:"是奶子和迎春說來。"金蓮道:"你著老婆子這等張睛!俺貓在屋裏好好兒的臥著不是,你們亂說!把孩子唬了,沒的賴人起來,瓜兒隻揀軟處捏,俺這屋裏是好纏的。"月娘道:"她的貓怎得來這屋裏?"迎春道:"平常也來這邊屋裏過。"那金蓮接過來道:"你這丫頭也跟著她恁張眉瞪眼兒,六說白道的!將就些兒罷了,怎麼要把弓兒扯滿了,俺總是自認沒時運來。"於是使性子,轉身往房裏去了。看官聽說:常言道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這潘金蓮平日見李瓶兒從有了官哥兒,西門慶百依百順,要一奉十,每日爭妍競寵,心中常懷嫉妒不平之氣,今日故行此陰謀:馴養此貓,必欲唬死其子,使李瓶兒寵衰,教西門慶複親於己,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
月娘等人見孩子隻顧搐起來,一麵熬薑湯灌他,一麵派來安兒快叫劉婆去。不多久,劉婆子來到,看了脈息,隻顧跌腳,說道:"此遭驚唬重了,是驚風,難得過來。"急令快熬燈心薄荷金銀湯,取出一丸金箔丸來,在鍾兒內研化。牙關緊閉,月娘連忙拔下金簪兒來,撬開口,灌下去。劉婆道:"過得來便好。如過不來,告過主家奶奶,必須要灸幾蘸才好。"月娘道:"誰敢自作主張,必須還等他爹來,問了他爹。不然灸了,惹他回來吆喝。"李瓶兒道:"大娘救他命吧!若等他回來,隻恐遲了。若是他爹罵,等我承當就是了。"月娘道:"孩兒是你的孩兒,隨你灸,我不敢主張。"當即劉婆子把官哥兒眉攢、脖根、兩手關尺並心口,共灸了五蘸,放他睡下。那孩子昏昏沉沉,直睡到日暮時分,西門慶回來時,還不醒。那劉婆見西門慶回來,月娘給了她五錢銀子藥錢,一溜煙從夾道內出去了。
西門慶來到上房,月娘把孩子風搐不好,對西門慶說了。西門慶連忙走到前邊來看,見李瓶兒哭得眼紅紅的,問:"孩兒怎麼風搐起來?"李瓶兒滿眼落淚,隻是不言語。問丫頭、奶子,都不敢說。西門慶又見官哥兒手上皮兒去了,灸得滿身火艾,心中焦躁,又走到後邊問月娘。月娘隱瞞不住,隻得把金蓮房中貓驚唬之事說了,"劉婆子剛才看,說是急驚風,若不針灸,難過得來。若等你來,又恐怕遲了。他娘母子主張,教她灸了孩兒身上五蘸,才放下他睡了,這半日還未醒。"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此言三屍暴跳,五髒氣衝,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直走到潘金蓮房中,不由分說,尋著貓,提溜著腳,走向穿廊,望石台基輪起來隻一摔,隻聽響亮一聲,腦漿迸萬朵桃花,滿口牙零噙碎玉。正是:不在陽間擒鼠耗,卻歸陰府作狸仙。那潘金蓮見他拿出貓去摔死了,坐在炕上紋風也不動;待西門慶出了門,口裏喃喃呐呐罵道:"賊作死的強盜,把人妝出去殺了,才是好漢!一個貓兒礙著你口床屎,亡神也似走的來摔死了。他到陰司裏,明日還問你要命,你慌什麼,賊不逢好死變心的強盜。"
這西門慶走到李瓶兒房裏,又說奶子、迎春:"我教你好生看著孩兒,怎麼教貓唬了他,把他手也撾了!又信劉婆子那老淫婦,平白把孩子灸得那樣的。若好便罷,不好把這老淫婦拿到衙門裏,給她個兩拶!"李瓶兒道:"你看孩兒傷得不得命,你又是恁樣的!孝順是醫家,她也巴不得要好哩。"當下李瓶兒隻指望孩兒好來,不料被艾火把風氣反於內,變為慢風,內裏抽搐得腸肚兒皆動,尿屎皆出,大便屙出五花顏色,眼目忽睜忽閉,終朝隻是昏沉不省,奶也不吃了。李瓶兒慌了,到處求神、問卜、打卦,皆有凶無吉。月娘瞞著西門慶,又請劉婆子來家調神,又請小兒科太醫來看。都用接鼻散試之,"若吹在鼻孔內打鼻涕,還看得;若無鼻涕出來,則看陰騭,守他罷了。"於是吹下去,茫然無知,並無一個噴涕出來。越發晝夜守著,哭涕不止,連飲食都減了。
八月十五日將近,月娘見他不好,連自家生日都免了不做。親戚內眷,就送禮來也不請。家中隻有吳大妗子、楊姑娘和大師父來相伴。那薛姑子和王姑子兩個,在印經處爭分錢不平,又使性兒彼此互相揭調。十四日,賁四同薛姑子催討,將經卷挑將來,一千五百卷都完了。李瓶兒又給了一吊錢,買紙馬香燭。十五日,同陳經濟早到嶽廟裏進香紙,把經來看著都散施盡了,走來回李瓶兒話。喬大戶家一日一遍,派孔嫂兒來看,又舉薦了一個看小兒的鮑太醫來看,說道:"這個變成天吊客忤,治不得了。"白給了他五錢銀子,打發去了。灌下藥去,也不咽下,還吐出了,隻是把眼合著,口中咬得牙格吱吱響。李瓶兒通衣不解帶,晝夜口接在懷中,眼淚不幹,隻是哭。西門慶也不往哪裏去,每日衙門中回來,就進來看孩兒。
那消到日西時分,那官哥兒在奶子懷裏隻搐氣。慌得奶子叫李瓶兒:"娘,你來看哥哥!這黑眼睛珠兒隻往上翻,口裏氣兒隻有出來的,沒有進去的。"這李瓶兒走來,抱到懷中,一麵哭起來,叫丫頭:"快請你爹去!你說孩子快斷氣了。"西門慶聽見後邊官哥兒重了,急急走到李瓶兒房中。月娘眾人和吳銀兒、大妗子,都在房裏瞧著,那孩子在他娘懷裏,把嘴一口口搐氣兒。西門慶不忍看他,走到明間椅子上坐著,隻長籲短歎。那消半盞茶工夫,官哥兒嗚呼哀哉,斷氣身亡。時值八月廿三日申時,隻活了一年零兩個月。全家大小放聲號哭。那李瓶兒撾耳撓腮,一頭撞在地下,哭昏過去,半日方才蘇醒,摟著他大聲哭叫道:"我的沒救星兒,心疼殺我了!寧可我同你一塊兒裏死了罷,我也不久活於世上了!我的拋閃殺人的心肝,撇的我好苦也!"那奶子如意兒和迎春在旁,哭得言不得,動不得。西門慶即令小廝收拾前廳西廂房幹淨,放下兩條寬凳,要把孩子連枕席被褥抬出去,那裏挺放。那李瓶兒還在孩兒身上,兩手摟抱著,那裏肯放,口口聲聲直叫:"沒救星的冤家!嬌嬌的兒!生揭了我的心肝去了!撇的我枉費辛苦,幹生受一場,再不得見你了,我的心肝!"月娘眾人哭了一回,在旁勸她不住。西門慶走來,見她把臉抓破了,滾得寶髻蓬鬆,烏雲散亂,便道:"你看蠻子!他既然不是你我的兒女,幹養活他一場。他短命死了,哭兩聲,丟開好了。如何隻顧哭,又哭不活他,你的身子也要緊。如今抬出去,好叫小廝請陰陽來看。--那是什麼時候?"月娘道:"這個也有申時前後。"玉樓道:"我頭裏怎麼說來,他還等這個時候才去。原是申時生,還是申時死,日子又相同,都是二十三日,隻是月分差些,整整的一年零兩個月。"李瓶兒見小廝們伺候兩旁要抬他,又哭了,說道:"慌抬他出去怎麼的!大媽媽,你伸手摸摸,他身上還熱的。"叫了一聲:"我的兒啊!你教我怎生割舍的你去?坑得我好苦也!"一頭又撞倒在地下,放聲哭道,有《山坡羊》為證:"叫一聲,青天你,如何坑陷了人奴性命!叫一聲我的嬌兒嗬,恨不的一聲兒就要把你叫應。也是前緣前世那世裏少欠下你冤家債不了,輪著我今生今世為你眼淚也拋流不盡。每日家吊膽提心,費殺了我心。從來我又不曾坑人陷人,蒼天如何恁不睜眼。非是你無緣,必是我那些兒薄幸。撇的我回撲著地樹倒無陰來嗬,竹籃打水落而無效。叫了一聲:痛腸的嬌生!奴情願和你陰靈,路上一處兒行。"當下李瓶兒哭了一回,把官哥兒抬出停在西廂房內。月娘與西門慶商量:"還對親家那裏,並他師父廟裏說聲去。"西門慶道: "他師父廟裏明早去罷。"一麵派玳安去喬大戶家說了;一麵使人請了徐陰陽來批書;又拿出十兩銀子給賁四,教他快抬了一副平頭杉板,令匠人隨即攢造了一具小棺柩兒,就要入殮。喬宅那裏一聞來報,隨即喬大戶娘子就坐轎子,進門來就哭。月娘眾人都陪著大哭了一場,告訴前事一遍。不久,陰陽徐先生來到,看了,說道:"哥兒還是正申時永逝。"月娘吩咐出來,教與他看看黑書。徐先生掐指尋複,又檢閱了陰陽秘書,瞧了一回,說道:"哥兒生於政和丙申六月廿三日申時,卒於政和丁酉八月廿三日申時,月令丁酉,日幹壬子,犯天地重春,本家卻要忌忌哭聲。親人不忌。入殮之時,蛇、龍、鼠、兔四生人避之則吉。又黑書上雲:壬子日死者,上應寶瓶宮,下臨齊地。他前生曾在兗州蔡家作男子,曾倚力奪人財物,吃酒落魄,不敬天地六親,橫事牽連,遭氣寒之疾,久臥床席,穢汙而亡。今生為小兒,亦患風癇之疾。十日前被六畜驚去魂魄,又犯土司太歲,先亡攝去魂,死托生往鄭州王家為男子,後作千戶,壽六十八歲而終。"須臾,徐先生看了黑書,"請問老爹:明日出去,或埋或化?"西門慶道:"明日如何出得!出三日,念了經,到五日出去,墳上埋了罷。"徐先生道:"二十七日丙辰,合家本命都不犯,宜正午時掩土。"批畢書,一麵就收拾入殮,已有三更天氣。李瓶兒哭著往房中尋出他幾件小道衣道髻鞋襪之類,替他安放在棺柩內,釘了長命釘。合家大小又哭了一場,打發陰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