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下半步坡，穿梭在樹林當中，這注定又是一場馬不停蹄的奔波，京都在南方，天子腳下，隸屬龍州。
其實這天下很大，宋蕭出門三年，行了數千裏路，也僅僅隻是涉足了不到七州，連大玄王朝十八州都沒走完，就更別說王朝之外的無疆荒蕪之地以及異族居住的地界了。
不過他並不覺得遺憾，止步涼州，在身後的半步坡調頭，並非就是此生遠行的終點，以後的路還很長，也很精彩，而今的他已不是當初那個踏出京都城門第一步眺望遠方時的懵懂少年，他知道該往哪裏去。
少女靠在宋蕭懷中，很安詳，很舒適，其實作為貼身丫鬟的她是不該在主子麵前這般模樣的，隻是馬車中就她二人，自然也就沒人去議論什麼主仆尊卑。
宋蕭替她梳理青絲，很輕柔，像極了一個貼心的丈夫，道：“寧兒，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穆寧隻是在宋蕭懷中搖頭，如同一隻溫柔小貓。
三年時間其實並不長，於一些早出晚歸重複著生存的人而言，三年與一天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對穆寧而言，就意義非凡了。
“傻瓜！”
宋蕭輕歎了句，也有些不舍得再次去驚動懷中的小貓，索性就任由著穆寧這麼趴著，他能感受到一股溫暖，似乎是愛情，也似乎是親情，但無論怎樣，他都不會讓穆寧這個可憐身世的女孩再次背負痛苦，就如同從小到大他從不會將穆寧呼來喚去當做丫鬟一般。
我們是最好的玩伴兒，青梅竹馬的那種。
馬車緩緩前行，山路崎嶇，不多時，宋蕭明顯感覺到懷中的穆寧已經睡去，他笑了笑，將其輕輕放在座位上，然後從車後取了一塊貂皮大衣替其蓋上後，這才掀開車簾來到馬車外，與趕馬的糟老頭並排坐下。
“小丫頭睡了？”
糟老頭抽著旱煙，煙杆是用尋常竹節做的，宋蕭其實一直很好奇，以麵前這個老人的身份大可以金玉其外，即便想用千金一兩的漢白玉來做煙杆也絕對沒人會敢說他暴殄天物，多少年了，他卻依舊是這副不招搖的打扮。
宋蕭點頭：“興許是哭累了，剛剛才睡。”
糟老頭道：“其實你走後，她挺不容易，你也知道你家裏那些人的品行，雖然沒打罵她，卻是處處刁難，一些奴才丫鬟就不敢待見她了，挺孤獨的一個丫頭。有時候我這個糟老頭子沒事了就喜歡去那院子逛逛，你知道我向來習慣清幽，你那院子離他們的遠，正合我胃口。我就看見她一個人呆呆站在一棵剛剛長出了院牆的梧桐樹前傻傻癡笑，她看見我去了，一口一個明爺爺，然後給我講那棵梧桐樹是你離開時種下的，說是等它能有她高時你就會回去，哈哈，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情情愛愛我不懂，總之我就覺得她可憐喲。”
宋蕭聽完，轉頭看了眼車簾，微微歎氣，道：“明伯，如果我說一直以來我都隻把她當妹妹，你信嗎？”
“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又不是媒人，剛剛那番話，可不是我要給你們牽線搭橋，你也知道，人老話多，我就一糟老頭子，沒事就愛碎碎幾句，不過兩月前收到你的信，她又哭又笑，最後暈倒在院子裏，還是我去背她進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