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一下,是拚命了我所有的力氣,而且眼球比臉部皮膚脆弱,我知道馬文才既使不瞎也要疼上幾天吧。
英台看我闖了禍,馬上急急的飛近我,帶著我飛離。飛到高空,然後棲回遠處的月季花心裏。
馬文才並沒有追來,他隻是捂著眼睛,用另一隻眼睛看著路,回了房間。
英台鬆了口氣,開始埋怨我,梁兄,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這麼恨他?
我不語,沉浸在報複的快感中,一會又想到自已的無能而感到悲哀。
可是英台喋喋不休,她說,梁兄,為什麼,馬文才是好人,你好像對他有很大的仇恨。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告訴我啊?
我再也受不了,罵道,你給我閉嘴,你知不知道,我是被馬文才打死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看到你嫁給了馬文才傷心吐血死的吧。
說到這裏看到英台突然蒼白了一張臉,才知道自已失了策,趕緊住了口,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英台身子抖了抖,整個身體重心倚在花蕊上,問我,梁兄,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是被馬文才打死的。
我無語,看她追問,隻得不作聲的點點頭。
她說,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打你?
我怕事情鬧大,這件事我本來是不想讓她知道的。
我說,他大概剛開始並不想讓我死的,隻是打到一半,拳腳不聽使喚了。
想到這裏,又想起曾經在他拳腳底下的痛苦,人又喪失了理智,冷笑道, 為什麼,你問為什麼,還不是你傾城傾國,他看我不想娶你,為你強出頭,逼著我娶你,對我拳打腳踢。
英台愣征,我突然害怕,害怕她受不了這真相。要知道正是因為她不知道真相,一廂情願的愛我,又一廂情願的以為我是愛她的,才有了常人無法比擬的勇氣和癡心,才在新婚之日跳到我墳墓裏來,和我一起化蝶的。而如今當這一切已經過去,生命容顏青春都已不在的時候,她才知道真相。
可是看到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想我索性什麼都說了,好讓她死心離了我,不要和我再背負著複仇的痛苦。
我說,英台,我們也已活到這份上。現在再不告訴你實話,我也太對不住你。我梁山伯這為人為蝶的一生,真的是被你害慘了。你知道嗎,我以前其實一早就知道你是女兒身,隻是我不愛你,不想娶你,所以沒有碰你。再後來十八相送,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怕以我故意裝呆裝傻。再後來我無故衍期,你盼我一年,我無事也不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
馬文才也正是因為看不慣我這一點才下重手把我打死的。
我死後,要我父母把我葬在北馬莊的鄉路上,原是想著等馬文才經過,魂魄出來報仇的。可是你偏自作多情的來殉情,害我變成沒有半點本事的蝴蝶,到現在連複仇都顯得渺不可及了。
我邊說邊望著她,她的臉越來越白,到最後我說完了,兩個人相對著沉默。
再到後來,暮色四合,她不作聲的扇動翅膀飛了出去,那一晚,她沒有回來。
我的心裏無比疼痛,其實我現在是深愛著英台的。可是我想報仇,我不想連累她。如果愛一個人,就要給她幸福而不是痛苦。這個愛的真諦,我為人時不明白,到我為蝶時才總算明白了過來,可是好像已經晚了。
驀然回首,才知道大半生已經過去了。
我的英台,不知道還會不會回到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