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一直等著她把整首《孔雀東南飛》背完,他才從柱子後麵轉了出來,笑著叫了聲務觀,婉兒,走到他們麵前去。
而唐婉沒料到陸宰會出現,心裏大叫不妙,趕忙趁他沒有走近,擦幹了眼淚。重新擺出孩子的天真無邪模樣。
陸宰走到她的麵前,蹲下來,含笑問道,婉兒,你在家念書了嗎?
唐婉心內擔憂,臉上卻依然平靜天真,可愛地搖搖頭道,姨父,還沒有念書。
陸宰就奇了怪了,問道,既然你還沒念書,你這孔雀東南飛, 是跟誰學的?
唐婉想起剛才,猶豫了一下,知道再也瞞不過,隻得現出孩子被重視的歡喜神情邀功般告道,姨父,是我有一次和母親去市裏,聽到別人在彈唱,聽到的。心裏直後悔自已剛才實在是太賣弄了。
她說的是實話,那一天,唐氏帶她去做衣服。經過一家茶館的時候,裏麵有個瞎子在彈曲子詞,伴著二胡音唱的就是這孔雀東南飛。聽到“菴菴黃昏後,寂寂人定初。我命絕今日,
魂去屍長留。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
自掛東南枝”聽到這裏,聽得她心魂俱喪。往事曆曆在目前,是她最不想碰觸的傷痛。當時母親就在附近,她唯有背過母親,仰著天,讓眼淚不流下來。
她沒有想到,自已與焦仲卿的故事會流傳得這麼廣,會有這麼多人傳唱。她站在茶館門前踮著腳尖往裏看去,可是人太小了,茶館人又多,沒有辦法,隻得央求母親一起進茶館喝茶,把整首曲子詞都聽了個遍。
一首樂府詩竟然可以把她的故事寫得如此詳盡真實,這是她始料不及的。在母親麵前,她不敢流淚,唯有全副身心地把這詞都記在心裏。
因為說的是自已的故事,所以加倍的用心。聽了一遍,就能夠全部背出這首樂府詩了。
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的在腦海裏把這首詩重新溫一遍,前塵往事就像回流的河水一樣慢慢的流過她的心田,她與焦仲卿相識,相愛,結婚,分開,再嫁,投水,所有的故事和情節都隨著這詩歌重新過了一遍,心裏有幸福也有疼痛。也堅定的告訴自已,這一輩子,一不定要再續前緣,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悲劇重演了。每次溫完詩歌,她總是一遍一遍地盼望著自已快點長大。
今天,沒想到陸遊也會這首詩,雖然他一起頭就卡了殼,可是她還是震驚的。本想著把它背完,通過這首詩試著能不能換回他前生的回憶,可是陸宰卻走到她麵前來,好奇問起。
她說完,陸宰卻並不相信。他不相信這樣的一首長的樂府詩,一個女孩子能夠隻聽一遍,就能夠背得滾瓜爛熟。
他拿起她的小手,問道,婉兒,你沒騙我?
婉兒望他一眼,安靜的搖搖頭。
陸遊不甘心被冷落,擠到他們中間,說道,父親,婉兒表妹從不說謊的。
陸宰不由笑了,假裝生氣道,務觀,你看你婉兒妹妹都背出來了,你卻一開頭就卡住了。還不回書房去用工。成天就隻知道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