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茹看著兒子臉上的愧疚和懊悔,心頭一陣陣抽痛,“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這個做阿娘的還有什麼說的。讓我看看!”白采茹說著,捧著梅鬆庭的麵龐仔細查看他的傷勢。
早有機靈的宮婢取來了消腫止痛的膏劑,白采茹親自用巾帕為他擦拭傷處,敷藥,一麵敷藥,一麵歎息。
被晾在一邊的梅錦看著他們母子情深的模樣,心頭竟有些微微發酸,待白采茹為梅鬆庭敷了藥,方說道:“七郎的臉色近來倒是憔悴了許多,可是身體有什麼不適?”
梅鬆庭連忙向梅錦施禮,勉強賠笑道:“兒並無不適,多勞父親掛念。隻是近來忙於回京之事有些勞碌,故而氣色不好。”
梅錦盯著梅鬆庭看了半晌,方輕輕歎道:“如此便好!如今你已經回來了,就好好歇息一段時日,安心調養調養吧。”
“多謝父親關心!”梅鬆庭垂手侍立,欲言又止。
梅錦想了想,笑道:“這次讓你回來,除了你的母親想念你,想讓你回京住一段時間。最主要的便是你和落雁公主的婚事。我已經命人選了日子為你們大婚。”
“父親!”梅鬆庭倏然抬頭,“兒已經在風淩關迎娶過落雁公主,又何必勞財勞力再次大婚?請父母收回成命!”
梅錦含笑搖頭道:“為你們大婚,一則,是我許諾與鍾國秋國主的;二則,你迎娶落雁公主之後便出兵堆雲關,連圓房都不曾,更何況拜見舅姑、宗祠,這婚禮如何算的。這次你能大勝而歸,落雁公主功不可沒。為你們大婚,即全了你們婚禮的不完滿,又暖了落雁公主之心,使她將來安心輔佐與你。你不要想那麼多,隻管安心等著做新郎便可。”
白采茹拉過梅鬆庭,也含笑道:“我雖然上未曾見過那落雁公主,卻聽穆氏說起了。不僅容貌無雙,更是舉止端方,且又是公主身份,足可匹配我兒,比阿靈不知好了千百倍。便是有阿靈這層,那也不是她的錯,你不許再使小性子,要和她好好的。明白嗎?”
梅鬆庭看看父親,看看母親,看著他們眼中的期望和喜悅,心底的萬般難處怎麼也說不出口。隻得勉強點了點頭,“是!兒遵命!”
主要的事情定下來了,梅錦和白采茹方詢問梅鬆庭這兩年來在軍中的情形,問他寒暖可有不周,衣食可得隨心等語。
梅鬆庭不欲父母擔憂,隻說一切都好。
留過晚飯,梅鬆庭方得以辭出英華宮,從皇宮的東側門出來,直接進入平王府後園角門。
夜色朦朧,時而有幾聲夏蟬的嘶鳴劃過,讓寂靜的苑園更加寂靜。梅鬆庭令掌燈的內侍先行回去,便獨自沿著甬路,借著天上清淡的月光信步緩行。
十歲封王,離開皇宮立府,這座恢弘的府邸他卻並沒有停留多少時間。每年有十個月在山上學藝,往來於山上於京城間又占了一月有餘,算來,每年中在府中的時間不過月餘。
留在這座府邸的記憶,如今想來竟是那般模糊了。唯一清晰的,便隻有夏靈衣留在王府的笑聲,和跟在他身後糾纏的嬌蠻。
“唉!”梅鬆庭不由長歎。
忽然,一縷清幽的低聲嫋嫋響起,飄飄蕩蕩回繞在寂靜的園中。那笛聲清幽婉轉,時高時低,如泣如訴,竟有催人下淚之意。
梅鬆庭驀然愣住,“這麼晚了,是何人在這園中吹笛?”他不由自主地轉步,尋著聲音悄然走去。
轉過幾道畫廊,幾從花石,那笛聲逐漸清明起來。不遠處,蔥蘢的花木上掛著兩盞紅燈。燈影之中,花石之上,一位素衣少女,正素手橫笛,那笛聲便是從她口中傳出。
遠隔花木,梅鬆庭看不清她的容貌,不由心下猜測,“這女子是何人?因何這般時候在這裏吹笛?她笛聲中思鄉之意甚濃,莫不是遠離故土,親人不見,故而發此哀音。”
梅鬆庭正想走近幾步,看清那吹笛少女的容顏,便聽見那邊有人說話。
“公主!天這麼晚了,公主請回去歇息吧!”
笛聲止住,隨即傳出一聲幽幽歎息,“唉!你們好生厭人!我若有睡意早已歇息,何勞你們再三相催。”
“公主!公主一路勞乏,好容易得以安頓,正當安心歇息,何苦憂思至此?便是婢子等看著也要傷心。”
“故程難回,前途未卜,你們豈能明白!罷了,回去吧。這裏到底不是凝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