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咫尺紗窗(1 / 2)

梅鬆庭的麵龐上浮上一抹苦澀無比又充滿傷痛的笑容。暗暗歎息:“秋晞卿!為何你我之間的回憶是被這些鮮血染紅的?難道上天早已經注定了這場姻緣的波折與不幸?無論是開始,還是結局都將是這樣一片血紅。”

晚間,冷宜特意吩咐了廚下做了梅鬆庭素日喜愛的食物。梅鬆庭看著那些精美的食物,卻沒有絲毫食欲。

獨對孤燈坐到三更時分,梅鬆庭方才抬頭看了看窗外。今日乃是五月初十日,一輪上弦月高高掛在天空,將漫天銀輝灑向人間,透過窗上的素紗給室內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

明月將滿,而人卻漂泊不定,更加上千萬理不清,剪不斷的心緒如亂麻一般纏繞在心頭。在仲夏的夜晚,漫天清輝令身在其中的人兒莫名的淒涼起來。

梅鬆庭不由地從坐席上站了起來,挑簾走出房門,踏著清輝信步走來。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走到了何處,驀然一抬頭,望見眼前的館苑不禁怔住了。

麵前矗立的正是昔日成婚時的洞房,如今已經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屋宇依然保持著那日的模樣。從月洞門望去,廊下懸著大紅宮燈,窗欞上已經新換了茜紅輕容紗,原來粘貼於窗欞上繁複精美的剪紙窗花已經沒有了蹤影。

輕薄的茜紗窗上映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她身姿嫋娜,體態幽雅,不問可知必是秋慕霜無疑了。

一個多月不見,秋慕霜的身形越加消瘦了許多。她靜靜地站在窗前似乎在望著燈檠上的紅燭出神,又似乎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梅鬆庭望著秋慕霜的身影,心頭驀地一陣戰栗,鼻翼湧上一股酸意。他怔了半晌,舉步走進院門向房門走去。從院門到屋門,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此時走來竟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遙遠。隨著距離屋門越來越近,梅鬆庭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猶如墜了千斤重物,每邁出一步都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雖然一路上有鍾氏、穆氏等人的悉心照料,經過千裏跋涉的秋慕霜還是經受不住顛簸之苦,出現了諸如體倦乏力、惡心欲嘔、食欲不振等諸多不適的症候。因秋慕霜貴歸鄉心切,並沒有向鍾氏、穆氏等人提及,隻獨自忍耐罷了。又兼心緒繁雜,神思淩亂更不把身體上的不適放在心上。也是藉由身體的不適分散心底的傷痛之意。

隨著風淩關的一點點臨近,秋慕霜原本已經沉寂的心竟再次升起幾不可查的微瀾。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五味中卻多是酸澀、辛苦,間雜幾許少的可憐的微甜。

安置的起居之處是那時的洞房,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將那夜的爭吵、那連綿不斷的夢境再次勾勒在秋慕霜的眼前。不過半年的時間,秋慕霜卻仿佛經曆了一生那麼漫長。當日朦朧的少女心思,如今已經化作消散的飛灰。

安置好起居之後,穆氏便有幾分難色地向秋慕霜解釋:“大王忙於操演三軍不在府裏,沒有能夠及時迎接王妃入關,請王妃海涵!”

秋慕霜隻淡然一笑,便命穆氏自去忙了。既然當日梅鬆庭選擇了不辭而別,今日這番拒不見麵便早在預料之中了。“不見也好。”秋慕霜的心裏不知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倒是暫時不用麵對他的尷尬與忐忑也未必不好。

晚間,春瑟和夏笙送來晚膳。秋慕霜依舊沒有多少食欲,隻喝了幾口粥便惡心欲嘔。春瑟見她實在吃不下,也就不好勉強勸解了,隻得將晚膳收拾了下去。秋慕霜隻說一路勞累,想要早些安歇,命春瑟等婢女各自散去。

房裏隨著春瑟等人的散去,沉入一片寂靜之中。秋慕霜雖然身體勞乏,卻一時難以入眠。用銀簪挑去紅燭上的燭花,披了一件夏衫當窗而立,將自己置身於窗外的月光之中,一片思緒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神思飄渺間,冥冥之中似乎有著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她。秋慕霜下意識地抬眸向窗外望去。石階下,月光中,隱隱約約肅立著一個身影。似是很熟悉,又似是十分陌生,卻仍然在秋慕霜的心頭激起一陣震蕩。

那一陣初初的震蕩之後,一股莫名的恐懼感深深攝入秋慕霜的心頭,讓她身不由己地渾身戰栗不已。急急地後退一步,一不留神幾乎被身邊的花幾絆倒。秋慕霜慌忙扶著窗台方穩住身形,用纖纖素手緊緊按住心口,卻止不住由於驚懼而生的劇烈心悸。

秋慕霜腳步踉蹌地退回到床邊,跌坐在床上縮進銷金帳中,一麵急促地喘息著,一麵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借以驅散心頭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