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暮春時節,還是那條舊路。秋慕霜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感慨萬千。
封傑和雷升一麵督促親軍加倍小心,一麵說著話排解長途跋涉的沉悶。正行走間,忽然聽見路邊的樹林裏傳來一陣人喊馬嘶,以及夾雜著嬰兒啼哭的女子淒慘的呼救之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大吃一驚,相視一眼,雷升說道:“你小心保護王妃,我帶幾個人去看看。”說著,便向身後一招手,帶領部下二十餘名王府親軍離開大隊,斜插進樹林裏的小徑上。
樹林裏,十幾個青巾裹頭的壯漢正圍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廝殺,看樣子是要置年輕人於死地。不遠處停著一輛青幄馬車,車邊一個年輕女子懷裏抱著一個紅緞繈褓。她一麵呼救,一麵極力後退,想要擺脫兩個壯漢明晃晃的尖刀。
雷升看那年輕人有幾分麵熟,卻一時想不起是何人。目下情況緊急容不得他仔細回想,便揮手命部下親軍上前先將人救下來要緊。
這些親軍都是負責平王府安危的,是經過嚴格的正規訓練,和戰場磨練的,自然比那些毫無章法的匪徒利害的多。各揮兵刃上前,片刻之間便將匪徒打散。被救的年輕人已經渾身是血,幾乎站立不住了。年輕女子抱住懷裏因受了驚嚇而啼哭不止的嬰兒,腳步踉蹌地走到年輕人身邊哆哆嗦嗦地扶住他,一麵哭一麵問:“傷到哪裏了?要緊不要緊?”
年輕人擺了擺手,拉著女子來到雷升的麵前,施禮致謝:“多謝郎君救命之恩!大恩無以為報,我們夫妻來世定當犬馬相報。”
雷升從馬下跳下來,仔仔細細將年輕人看了看,遲疑地問道:“你可是雪季子都尉府中的護衛林鈺?”
“正是。郎君可是……雷校尉?”林鈺又驚又喜地往雷升,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我。有什麼話稍後再細說,先跟我去包紮傷口。”雷升說著,便命部下扶著林鈺,帶著林鈺之妻回到隊伍中,命人找來隨行醫師為林鈺包紮傷口。雷升向封傑說了救人的經過,以及林鈺的身份。
封傑聞聽,不由眉峰緊鎖,一股濃重的不祥之感瞬間籠罩在了心頭。“林鈺夫妻因何來到此處?還遭遇匪徒截殺?莫非雪都尉……”
雷升聽封傑這樣一說,也皺緊了眉頭,“是啊!先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封傑點頭,和雷升一起來到林鈺的身邊。醫師已經為林鈺包紮好了傷口,林妻正拍撫著懷中的嬰兒安撫。
“林鈺,我是封傑,想必你是知道我的。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又怎麼會遭遇匪徒截殺?”
林鈺聽見封傑詢問,眼淚登時便滾落了下來,“封郎君、雷郎君,都尉為國捐軀了。”說完,便放聲大哭。林妻在旁邊也跟著嗚咽起來。
簡單的一句話,卻像震雷一樣打在封傑、雷升的頭頂,兩個人楞柯柯地相視片刻,便已經潸然淚下了。
“封典衛!怎麼回事?王妃詢問呢。”秋慕霜身邊的謁者竹仙身著胡服,頭戴冪籬穿過隊伍來到當場問道。
封傑這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抹了抹眼淚,回答:“某等方才救下了風淩關都尉雪府護衛林鈺夫妻,正在詢問他們至此的原因和經過,故而暫停趕路,請王妃稍後,安置妥當便起行。”
竹仙看了看林鈺夫妻,便點頭回去回稟了。
林鈺聽了他們的對話,暗淡的目光忽然閃過一絲明亮,急急地問道:“封郎君、雷郎君怎麼在此?後麵可是平王妃?”
封傑點頭,“正是平王妃。我們奉命保護王妃從靈福回瑨陽,路過此地恰巧聽見林娘子呼救,便將你們救下了。你快說,風淩關到底出了什麼事,雪都尉怎麼會為國捐軀了?”
林鈺見封傑問得十分焦急,顧不得滿身的疲憊和傷痛,細細講述了風淩關淪陷的經過。
梅鬆庭目送秋慕霜離開風淩關之後,心緒複雜地回到行邸。徐元秀等人見他神色沉肅,不敢多問他的去向,隻回稟一切預備妥當,單等午時便可啟程奔赴海州。
雪季子率領駐守風淩關的各級官員趕到行邸送行,梅鬆庭看了雪季子半晌,才淡然一笑道:“季子!我走以後,你要多加謹慎,風淩關不可有失,你……更不可有失。明白嗎?”
雪季子豈能不明白梅鬆庭話中之意,笑道:“請大王放心!季子明白。”
梅鬆庭點頭,神情複雜地再次看了雪季子一眼,方帶著徐元秀等人走出行邸,和雪季子拱手而別,帶領王府親軍,以及護衛人等離開風淩關,遠赴海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