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燈影知愁(1 / 2)

梅鬆庭的寢帳裏,一盞油燈,一個人影,無限淒涼。秋慕霜靜靜地坐在床榻邊,看著直挺挺地躺在枕上地梅鬆庭,眼淚撲簌簌灑落腮頰。

“君鬱,‘瓦罐難離井沿破,大將難免陣前亡’。你生為武將,終日在戰場上摸爬,終歸難逃刀槍箭弩之劫。可我沒想到這一天能來得這麼快,看來你我夫妻的緣分要到頭了。我的希望終歸還是一場泡影,我不怨,也不恨。你若是念在我為你生養了春郎的份上,就蘇醒過來和我說句話吧,哪怕隻一句,我也知足了。君鬱……”

秋慕霜低聲說著,用手輕輕摩挲著梅鬆庭的臉龐。十幾年了,梅鬆庭除了唇邊的幾許墨髯並沒有多少改變,依舊如初識時那般俊美軒昂。一幕幕往事回旋在眼前,是苦,是甜,是酸,是辣……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哭聲都到咽喉了卻又哭不出來,隻是任憑淚水如滴滴點點灑落在梅鬆庭的臉上。

“晞卿,”一聲微弱的呼喚飄進了秋慕霜的耳畔。

“啊!”秋慕霜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搌了搌眼淚,定睛細看。“大王,是你嗎?是你在說話嗎?你真的醒了?”

梅鬆庭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吃力地緩緩睜開了雙眸,目光有些失神,卻飽含著濃濃的深情,“晞卿,是你嗎?”

“嗯,”秋慕霜連忙點頭,“是,是晞卿。晞卿接到營裏的折報就和雪娘日夜兼程趕來了。”

“雪娘?她也來了?”梅鬆庭吃力地說,支撐著身子要坐起來。

秋慕霜慌忙扶住他,心疼地說:“別動了,大王傷得太重了。”

梅鬆庭輕輕搖頭,說道:“躺得時間長了,身上硌得酸疼,讓我起來坐坐。”

秋慕霜隻好扶他坐起來,用枕頭和被子倚在背後,“晞卿聽說大王已經昏迷了兩三天,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麼?晞卿讓梅興去做。”

梅鬆庭搖頭說:“我不餓,隻是有些口幹,晞卿遞給我杯水吧。”秋慕霜連忙起身斟了一杯水端到床榻邊,親手用小匙送到梅鬆庭的嘴邊。梅鬆庭喝了幾口,搖搖頭示意不喝了。秋慕霜放下水,回身用羅帕擦拭著梅鬆庭嘴角的水跡。

“晞卿,有句話出兵之時我就想對你說。可我……我不知道這次出兵能不能平安回去,怕我許了願卻不能兌現,讓你空歡喜一場。這次受傷之後我想了很多,這句話不說,我死也不瞑目。”不知道是說話太多支持不住,還是毒傷有所發作,梅鬆庭緊鎖雙眉,身體微微有些戰栗,幾乎栽倒。

秋慕霜連忙扶住他,含淚說:“大王,你的傷太重了,不宜勞神。先歇歇吧,有什麼話等大王好一點兒了再說。”

“不。以後隻怕就沒有機會了,這句話我今天一定要說出來。”梅鬆庭連連搖頭,喘息著緊緊攥住秋慕霜的手說,“賢妻啊,君鬱對不起你。”

“大王……”梅鬆庭的話雖然不多,卻大大出乎秋慕霜的意料,有些驚愕地看著梅鬆庭,“大王,你……你說什麼?”

“唉!這些年為了靈衣的事讓你受委屈了。你對我一片真情,可我……唉!我欠晞卿的情今生就是結草銜環也報答不了。如果有來世,我……我一定和晞卿再結連理,彌補我今生對你的虧欠。”梅鬆庭微微喘息著,一邊說話,一邊吃力地抬起手輕輕為秋慕霜擦拭腮邊的淚水。

“君鬱……”秋慕霜憋在心裏的委屈頓時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撲在梅鬆庭的身上失聲痛哭。

肩上傷處的疼痛讓梅鬆庭微微一蹙眉,但他咬了咬牙忍住了即將出口的呻吟。他知道,秋慕霜的心裏鬱結了太多的委屈和傷痛,不過三五日隻怕又要麵臨喪夫之痛,如果再鬱結下去會讓她崩潰的,她現在急需發泄。梅鬆庭吃力地抬起手抱住了秋慕霜瑟瑟發抖的身子,“妻啊!哭吧,有多少委屈都哭出來,哭出來心裏就好受了。”

好半天,秋慕霜的哭聲才慢慢低了下去。梅鬆庭從旁邊拿過羅帕為秋慕霜擦拭著眼淚,“賢妻,……”

秋慕霜止住哭聲,抬起頭看著梅鬆庭,見他劍眉緊蹙,喘息不定,慌忙起身扶著他關切地問:“怎麼了?傷口疼了?還是哪裏不舒服了?”

梅鬆庭輕輕搖頭,說:“無事。晞卿,……”

“什麼都不要說了。”秋慕霜用手捂住了梅鬆庭的嘴,“好好養傷。”

梅鬆庭微微一笑,“悶在心裏的這句話終於說了出來, 我心願已了,死也瞑目了。倒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看在兩個孩子的麵上千萬要看開一些。”幾句話說得秋慕霜心如刀絞,她隻是勉強點了點頭,“你放心……”